黄历,历法书。
内有详细的天文气象、时令气节,乃至日常生活中的各种禁忌。
这东西每家每户几乎都有,每日要做什么,都会先翻上一翻。
上至婚姻嫁娶,下至缝衣做饭,都有对照。
方正小时候在老家还见过这种书,不过随着时过境迁,慢慢的就消失不见。
而神仙谱,则是这里的朝廷编纂而成,随同黄历一起分发天下。
内有神仙图数百,神灵各有其职,事无巨细,管辖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从吃穿住行,到山河湖水,无一不包、无所不含。
与黄历一样,几乎每户一本。
这里面有许多方正比较熟悉的神仙,但也有不少从未听说过。
有鬼怪、法师存在的世界,谁知道有没有神仙?
总之,这本书需要拿下!
千字文,一百六十文。
说文解字,三百文。
黄历和神仙谱,一共五十文。
另有一本七签道经手抄集,内有一些道教术语,售价二百余文。
最后商量了一下,店家抹去零头,几本书以七百文成交。
腰间缠着的一贯钱,眨眼就去了过半。
方正拿着书,心情有些复杂的出了书铺,又进了相邻不远的米粮铺子。
一斗新米大约十五斤,八十文。
一斤盐,竟然要七十五文。
可谓是斗米斤盐!
油、醋、酱油等等,同样花费不菲。
锅碗瓢盆、水桶、抹布……
花钱如流水。
草鞋八文一双,布鞋三十文,一样一双好替换着穿。
马行街没有成衣店,兴富街虽然有,但一套成衣据说便宜的也要数钱银子。
以方正身上的钱,远不能那么奢侈。
裁了布,量好身子,交了定金,方正的囊中已经是空空如也。
而这,还有许多东西未曾购买。
无名河贯穿全城,在马行街和三里巷的交接处,同样有着一座圆拱石桥。
方正蹲在上桥的一层石阶上,正默默盘随着什么。
在他身旁有着一个竹筐,竹筐里堆满了东西,另有一根麻绳,绳子系着各种事物挂在肩头。
遥遥看过来,活像一位穿街走巷的卖货郎。
“菜刀三十文,磨刀石十八文,木案二十文,再加上勺子这些杂物,一百文怕是下不来。”
“还有帷帐,这天如果没有它,蚊子能成灾,不过价钱好像也不便宜。”
“先买把扇子凑活一下吧!”
“厨房里的干材也用不了几天,接下来也要买,要不然就得出城自己弄。”
“一日三……两餐也不能只吃米面,时蔬、肉类也是消费大头。”
“嘶……”
默默扣算一下,方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自己身上仅剩的这两贯钱,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消耗一空。
这还是他精打细算后的。
要知道,市场上有专门送货的驴车,根据距离远近一趟一二十文不等。
就这点钱,方正都没舍得出,而是选择买了竹筐和绳子自己背。
这样不仅能省下送货钱,还能得两件东西。
“方兄弟!”
就在他愁思上脸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近前响起。
“张兄弟。”
方正直起身来,说话之人却是张初五。
今日他还是昨天那身打扮,身边另有几人跟着,其中还有位光头和尚。
“你这是操持家伙事啊!”
张初五扫了眼方正身旁的东西,笑道:“要不要我们几个帮忙把东西带回去。”
“不用,不用。”
方正连连摆手:“东西不多,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不麻烦你们了。”
他这人性格有些内向,能不麻烦别人,一般都不会麻烦别人。
虽然算不上孤僻,却也因此没太多朋友。
“你就是新来的那位邻居?”
一个瘦猴似的年轻人从张初五身后转过来,道:“我叫小六子,你家东边那户的。”
“哦!”
方正点头:“听张兄弟说过,小六哥一身好水性。”
“这有什么。”
小六子摇了摇头,状似不怎么在意,不过眼中还是闪过一抹得意。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方正随口问道。
“找人。”
张初五接口:“宋家这几日有一批货要来,管事的说要找些帮工。”
“帮工?”
方正双眼一亮,急忙上前一步,道:“张兄弟,你看我行不行?”
“你!”
张初五一愣,随即审视了一下他。
“方兄弟这块头,当帮工自是绰绰有余,不过这工钱可是不多。”
“有多少?”
方正这时候急需银钱,自然十分热切。
“一日二十文。”
张初五开口:“从午时忙到酉时,中间管一顿饱饭。”
“二十文。”
方正面上略显筹措。
这工钱,可比他想象的要少不少。
“二十文已经不少了。”
小六子在一旁插口:“不到一日,还管饭,宋家老爷算是大方的了。”
“二哥张罗着事,一天也不过三十文。”
“方兄弟,不用勉强,你可以走走衙门的关系,那里来钱可比我们快多了。”
张初五却不怎么热心。
他知道方正是跟着新上任知县来的,看不上这点工钱也是正常。
那些大官人,手指头缝里流出点,都够一家人吃香喝辣的了。
但其实方正跟新任知县没关系,能典到现在的房子已是侥幸。
“做了!”
他一咬牙,道:“张兄弟,具体在哪里,我回去收拾一下就能上工。”
“哦!”
方正答应下来,倒是出乎张初五的意料之外。
当下点了点头:“去之前我也要回家一趟,到时候叫上你就好。”
“另外。”
他回首看向那位光头和尚:“大哥,把方兄弟的名字记上,算他一位。”
“嗯。”
和尚点头,从斜挎包里拿出册子、毛笔,看向方正:“方兄弟贵庚?”
这和尚是张初五的哥哥?
方正压下心中的疑惑,道:“我今年二十三。”
“二十三?”
“竟然有二十三了?”
“真的假的?”
他话音刚落,面前的几个人就躁动起来,就连张初五也面露惊奇。
“方兄弟,你真的……有二十三了?”
“是啊。”
方正点头:“再过两个月,就二十四岁了。”
“竟然快二十四了!”
“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怎么保养的?”
“二十三,快二十四!”
张初五面露苦涩,摇了摇头,见方正一脸不解,道:“方兄弟,你猜我今年多大?”
“这……”
方正细细打量了一下对方。
面相老成,但既然这么问,显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大。
当下,他缓声道:“应该,跟我差不多吧?”
“我今年十七!”
张初五摇头,然后一指身后的和尚:“我哥今年十九,当年家里穷,很小的时候就送到山上当了和尚。”
“你……”
他看着方正,眼露感慨:“不愧是京城那边来的,日子过得享受。”
看着眼前这一个个成熟的脸庞,方正不禁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