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微微亮,之前叫的马车已经在柳家后门口等着了。
宴心不想此行太引人注目,所以挑了个人少的时候,能够避开众人。
她刚刚踏出院子,想起罗云溪曾在自己的院子里留了两个人守,便停下步子,朝着空旷的院子似自言自语的喊了两声。
“我柳宴心要走了,要暂别澜州城了,若是有缘自会相见!”
她这动静也只惊动了枝头那两只还没开嗓子的鸟雀,引得它们扑棱棱的飞走了。
宴心叹了口气,与鸾儿上了马车,一路奔向东城门。
可是在柳府二楼的高阁之上,有一个身穿长衫的身影正在注视这她。
他十七年前受人之托,也不知道那个人如今怎么样了,她若是看见了现在的局面,又会不会同意呢?
此去破军,山高水长,可能在路上就要花个十天半个月。不过也好,宴心已经很久没有出来看过这天地了。
想曾经在破军山上,跟着师兄弟们下山历练,他们锄强扶弱,一路上担了不少美名,见了许多山水。领兵作战时背靠戈壁,仰望苍穹,何等潇洒惬意!
“小姐,你看,那是柳糖儿!”
鸾儿听着路上有些吵闹,便撩开帘子去看,结果便发现了被一群乞丐围堵的柳糖儿。
离她们那次在大牢中的对话已有两日了,区区两日不见,这个女人就已经从云端掉到了深谷。
张遗听了她的吩咐,将柳糖儿的卖身契送给了一个癞子,那癞子正愁娶不到媳妇,自然是说什么都应下了。
平南王府的人听了张遗故意放出柳糖儿出狱的消息,派了好几个人趁着夜色毒打了她一顿,这时候她那一身白衣裳早就落了泥泞血迹,脸上刀疤狰狞可怖,也再看不出什么好模样。
她蜷缩在一个废弃的茶棚里,用手拼命挡着脸,乞丐们都对这个新来的脏姑娘动手动脚的,毕竟已经有人暗中给了银子吩咐他们,这个女人是人尽可欺的对象,只要不弄死她怎样都行。
宴心不是不知道柳糖儿这个人,平日遇到乞丐上前讨要,她都会面露难色避的远远的。如今和他们物以类聚,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放下了帘子,宴心闭目养神,关于这个女人和自己的恩怨也就到此为止了。
牵扯了两世的恩怨就这么结束,她自己的心里总感觉闷闷的,她不愿意杀柳糖儿,其中的缘由太多太多……
一路颠簸,宴心早就腰酸背痛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茶庄准备讨点水喝,岂知她刚要坐下,就有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抢先一步。
宴心只好退让,准备走向另一个位置。
可她刚往后退了一步,立马就有人重重的撞击了她的胳膊,宴心疼的嘶了一声。
谁知道那个人还要过分,整个一下摔倒在了地上,哇哇直叫唤。
“哎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喂,明明是你们撞得我们,你倒好在地上撒泼,一个大男人怎么这样。”
鸾儿到底是没出过远门,对这些地痞无赖的惯用伎俩不熟悉,这分明就是碰瓷骗钱的。
“哼,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伤了我兄弟就想跑。”
其中有一个独眼高个的男子立即跳了出来,像是事先准备好的一般,拍了拍胸脯警告宴心等人。
宴心拉着鸾儿就此坐下,倒了两杯茶打趣:“这位大哥说的哪里话,你看见我们要跑了么?”
不按常理出牌的宴心一下子就把这男人唬住了,他摸了摸脑袋对隔壁桌抢宴心位置的男子挤眉弄眼。
那男子得了眼色,遂起来装老好人。
“看小姐的穿着打扮并不像普通人,不如留下点银子给人家看看大夫。”
“这位大哥,我正有话和你说呢,您既然这么明事理又客气,那一开始为何要与我争位置呢?不如大哥你帮我们把一二两的茶钱付了,我就给这小子看伤钱。”
那人一愣,脸色也沉了下来,随即破口骂道:“你这是敲诈!”
“哦,原来大哥还真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他们是故意敲诈了。”
鸾儿浅笑,反问道。
被宴心耍着玩了这么久,终于有其他人坐不住了,操了一把菜刀就要冲上前来。
“奶奶的,休的跟他们废话,直接把人绑了,把银子带走!”
宴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们也是,劫财就劫财了,弄这么把戏干什么,浪费时间。”
还没等那几个人反应,宴心已经起身离桌,将杯子一弹,击中那拿刀人的脑门。
接着她两步移到了大汉身后,一个手刀击中他的脖子,他虽未晕倒但也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缩起身子,这时候宴心趁他弯腰,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
还有那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男人,正准备加入其中,却发现自己那五六个兄弟都已经被宴心放倒了。
“原来这位兄台你没事呀,我就说是一场误会嘛。”
宴心随即又坐了下来,拿了个新杯子继续喝茶。
眼瞅着那独眼龙正要爬起来,宴心赶紧作势要扔杯子。宴心刚才已经试探过了,这几个人虽然长得凶恶,气势半点正经功夫都不会。
“女侠饶命,小的们再也不敢了。”
那五大三粗的汉子赶紧求饶,从宴心踏进来至今连半柱香都未到。
“说说吧,你们是哪里的土……山野流氓?”
宴心本来想说是什么土匪强盗来着,但是看他们的脑子和气势,实在是不能侮辱了强盗这种霸气的职业。
“小的们本是药师谷的弟子,实在是因为前段时间药师谷出了个大事,逼得我们走投无路才出来当了悍匪!”
悍匪?
宴心看着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模样,实在是和悍匪两个字八竿子打不着边。
这男子别看他长得不行,确实是一等一的性情中人,讲起师门辛秘,就像是在说前朝宫里的野史一般。
宴心和鸾儿端着小板凳,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这药师谷真正的大事就是:老谷主的得意门生和私生子因为都不想继承药师谷而大打出手?
如果宴心没有记错,三年之后药师谷谷主应当叫尹文则,是个脾气挺差劲却医术高超的女人,曾经秦玄琅为了求一枚丹药,还吃了她三次暗算呢。
听说她之前为了一个不知名的男人都准备叛出药师谷,想要和那男子比翼双飞。
既然顺路,那她不如就来将这闲事管上一管!
“小姐,我们当真要去药师谷嘛?我们不是还有其他事要做么。”
“其实这也不算是坏事,对付药师谷的人我还算有些办法,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正好有机会当然要抓住啦。”
她们在马车里正商量着怎么劝和谷主和尹文则的事,外面却有一声马儿嘶吼的声音,接着是由远而近的马蹄声。
“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儿啊。”
一个好听的男声从外头传来。
车夫因为被挡了路,只能停了下来,宴心赶紧掀开轿帘,黄昏的余晖之下,是一个骑马的俊俏儿郎。
这个男子扎着红头巾,一身红黑相间的便装,乌黑的发间沾染了些许尘土,一看就是特意驾马赶来的。
那一双桃花眼,叫人难忘。
“看来这位罗公子对你实在是用情至深啊!小姐,换做是我早就动心了。”
宴心被鸾儿一开玩笑,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欣喜的,竟然红了脸颊,迅速的跳下马车上前,仰着头对罗云溪道:“我去哪儿和你有关系么!”
“你去哪儿确实是和我没关系,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罗云溪也不甘示弱,催着马儿朝着鸾儿的方向走去。
“鸾儿姑娘,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鸾儿先是惊讶,而后却被罗云溪手里的物件给吸引了,那是一盒酥白糕的点心。
“罗公子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这个,离了家后我便再也没有吃过这个了,多谢罗公子了!”
罗云溪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对这鸾儿一直放电,连少有的正经模样都摆了出来。
“鸾儿姑娘别急着谢我,你还没回答我你这是去哪儿呢。”
“我和小姐准备去一趟药师谷来着,听说那里有热闹可看。”
果然是拿人家的手短,宴心默默在心里吐槽。
“巧了,正好我也要去药师谷拜访,不如我们同行。”
突然罗云溪这一副喜上眉梢样子,着实让人起疑心。
在一边干看着的宴心仿佛是个局外人,罗云溪同鸾儿聊得热火朝天,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上前拍了罗云溪的马屁股。
那马儿赶紧向后退了两步,引得罗云溪在马上晃了晃身子。
“我们和你不顺路,还请罗公子别跟着我们。”
说罢宴心就要自己爬回了轿子里。
这时候另外一架马车追了上来,嗖的一下停留在鸾儿面前,这驾车的男人正是罗云溪的暗卫十四。
“柳姑娘好。”
他先淡淡然的和宴心打了招呼,随即转向了鸾儿,微笑着道:“鸾儿姑娘好久不见啊,近日可好。”
什么情况,这主仆两都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对鸾儿这么上心起来了?
“多谢十四哥的关心,我和小姐都很好。”
鸾儿也笑意盈盈的给十四回礼。
可是这十四哥叫的未免也太亲近了一些吧。
“两位,我们还要赶路,你们可别耽误我们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宴心也没多管这不正经主仆,自顾自的上车,吩咐车夫驾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