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样的事,宴心自然不会回到涤月殿去住了。
第一是需要避嫌,她毕竟是观砚亲自指定的准徒儿,出了这样的事观砚若还继续偏袒肯定是会落人口舌的。第二是他觉得观砚在这种时候肯定也不想看到她这模样,倒不如互不搭理。所以她又搬回了原来的住处。
周珊陈露为了不惹祸上身,早早的就搬了东西,说是离得她越远越好,如此宴心耳根子也清净。
入夜前齐未央来帮她包扎了伤口,还给她换了干净的衣裳。只不过她不像其他人那样抱着别的心思。
她什么也没问,似乎是知道宴心这一整天面对那么多人的口诛笔伐早已劳累。
这或许也就是顾白修让她来帮忙上药的理由了吧。
宴心对她也道了句谢,齐未央却摇了摇头说:“事情没那么简单结束,我也没有帮你什么,重要的事还是要靠你自己。”
难道她也看出了自己是被人陷害?
宴心用力的点了点头,上完药之后吃了些齐未央端来的东西,身上才稍微有了点力气。
齐未央这个姑娘虽然表面上冷淡,但做事还是仔细的,上药的时候轻手轻脚,就害怕不小心弄疼了她,而且这准备的吃食也是些容易下咽的清淡饭菜,每样都是一小份,供她挑着吃几口。
见她的状态有所好转,齐未央也没再看着她,早早的让她自己休息了。
这一天的惊心动魄,她理应很快入睡修养身息,可前半夜她反而因为一天的精神紧绷而翻来覆去的,睁着眼睛看着床边出神。
白日里聿怀的惨状,叶菁的逼迫,还有曾经师兄弟们憎恶的嘴脸,都让她难以释怀。
突然“咯吱”一声,窗子那传来动静,白天的事宴心还心有余悸,这么一来惊得她一下就坐了起来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位置。
那人似乎是感受到了宴心的杀气,立刻补了一句:“是我。”
这是罗云溪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这可是破军门,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宴心对此并没有太过激动,反而第一时间责问他。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关心我的安危,那你自己呢?”
他来到宴心的床边,第一时间是又检查了一次她的伤势,语气中满是对她不好好照顾自己的指责。
听了这话的宴心,气势一下弱了下去,也不再乱动。
“这破军门我确实不该来,但我着实是担心你,这么久不和你挤在一张床上也怪想你的。”
罗云溪借着窗外的微光看着宴心的双眸,沉寂良久,像是与心爱之人久别重逢。
宴心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憔悴,就算平日里顶着一张天生丽质难自弃的脸,这个时候怕也是黯然失色了。
可眼前这见多了婀娜美人和人间尤物的男子,完全都不在意她的状态,还依旧注视着她。
“我……”
宴心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而罗云溪似乎是明白她的心意一般,伸出手悄悄将她搂紧了怀里,宴心没有半点想要反抗的意思,反而顺势环住了他的腰。
今天他身上不只有花草的香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曼陀罗花的香味。
曼陀罗是七杀门中十分常见的花,罗云溪身上沾染了它的味道一点也不奇怪,反而让宴心闻起来觉得更加不一般。
在这个时候,她确实是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而罗云溪陪伴她经历良多,每每看到他的出现,宴心的心里终会不自觉的安心。
似乎是得到了什么肯定,罗云溪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就像是在哄一个被人欺负的孩子。
“我哄你睡着之后再走,虽然破军门高手众多,但我也有自己的渠道,你不用为我担心。”他的声音很低,让宴心心里也柔软了一片。
“你为何不劝我。”
宴心抿唇,她知道罗云溪不喜欢自己一次次在危险边徘徊,而今天遇上了九死一生的事,他反而沉默了。
这个问题问出口后,罗云溪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后才开口。
“我们两人都有不同的使命,你虽不受人指使,但我看得出来你想要什么,我盼你好,但不会干预你。”
“谢谢……”
宴心满是感激,不由把他抱得更紧,这一天自己的张皇失措在他的怀里突然就消散殆尽了。
“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谢么?”
罗云溪来了破军山之后,就鲜少露出他的不羁的模样,反而更加沉稳,慢慢的竟然有点像顾白修的处事。
“希望我们能尽快拿到山河卷,我可不希望你在这个鬼地方呆的更久了。”
看来罗云溪是真的忧心自己,可是聿怀的事情还没有更好地决绝方法,她要面对的困难又加深了一层。
“我会的……可是事情还没有解决。”
出了这样的事,就算观砚有意偏向自己,也不可能力排众议继续给自己首徒的位置了。再说那些弟子经人煽动后也不好打发,宴心能不能在风波之后继续留在破军山也未可知。
恐怕今天在殿上帮助了自己的人,往后在破军山立足也是难上加难……
“贪狼门大火我们当时都看见了,我一猜就知道是你又遇到了什么事,所以混在人群里挤了进去。不难看出来是那个叫叶菁的女人给你下药,迷惑了你的神志,而我身上香袋中的药材有凝神的功效,才有意靠近你。”
他到还算淡定,边说边捞开了被子裹住宴心,更深露重的就像怕她着凉似的。
“所以也是你跟我说别怕的?”
宴心想起了自己在昏迷前听到的那个声音,原来不是自己太过思念罗云溪,而是他确实在一刻不停的保护着自己。
原是自己太容易闯祸生事,才每每都要麻烦他。
“等你完成任务之后会去做什么?”
突然宴心想到了这个问题,如果有朝一日,罗云溪不再留在自己身边,那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披荆斩棘?
罗云溪像是洞悉了她的心事,不由浅笑。
“可能继续在三国间游荡吧,以防我老爹把我抓回去。放心我一定会偷偷监视好你的,毕竟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遇到危险。”
宴心本来想嘴硬一下,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可又想证明一下自己以后可能会有更多路要去做,让罗云溪另寻良配。
“我……”
她还没有说出口,罗云溪的唇就已经贴了上来。宴心第一次觉得,这个吻是那么的热烈,正在她差点沉浸其中的时候,又戛然而止。
“不用给我你的承诺,之后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说。”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后半夜他被罗云溪搂在怀中,不自觉想起了之前在澜州城的过往,有罗云溪陪着她睡得安稳。
……
第二日一早她就被门口的喧闹声吵醒了,听顾白修说昨夜叶菁回了住处后,半夜竟然想着要自尽,带着重伤闹了好一阵子,好歹是被人救了下来,听说半个贪狼门都惊动了,还有些个师姐对着她声泪俱下的讲道理,说一定要护她平安。
可事后叶菁还哭着喊着说自己的话没有人愿意相信,比起到时候宴心找机会上门寻仇,倒不如自己自尽一了百了算了,也好在九泉之下和聿怀见面,告诉他上面的人是怎么放过这个杀人凶手的。
宴心听着顾白修一板一眼的转述,心里不由觉得好笑。
叶菁这是自乱阵脚了,毕竟只要自己没有收到处置,那就多了一份危险,所以她不得不闹出动静来,逼着这些人有所行动。
同时孟久也来宴心的住处找她,见到了正坐在桌前的顾白修,不自觉的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压住了情绪,转告一些最新的见闻。
“贪狼门的弟子昨夜在烁金阁的房梁上曾找到了一些脚印,看样子是个男子留下的,时间也不比你们久多少,他们怀疑还有别人曾经闯入过那里。”
孟久这么着急来告诉宴心这件事,也就是想要让她安心一些,可没曾想这顾白修竟然比他还要抢先一步,他一边害怕自己落了下风,一边又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尽快的为宴心洗清嫌疑,好让自己在宴心心里的地位高过身边这个男人。
按照道理,他在破军山也有些时日了,那些个师妹们那个见到他不是指望被他多看几眼呢,可唯独这宴心,却对他的才华视若无睹……明明自己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顾白修这个冷面冰山到底哪里好了,不过就是有几分根骨罢了,可破军山最不缺的就是根骨好的人。
“孟师兄?你怎么了?我方才和你说话呢。”
宴心一连喊了他好几身都没有得到回答,只能去摇了摇他的胳膊。
毕竟她能断定这件事肯定是叶菁做的,但“其他男子”的脚印这一条,也着实让人费解,难不成是顾白修或者罗云溪为了洗脱她的罪名,而故意弄上去的?
孟久被摇得一惊,赶紧从醋意中抽身,随即就换了笑意:“噢,没事,我就是在想这么一来对你也是有好处的,你可以仔细回忆回忆那一日有什么不同的地方,等午后去见师尊时说明。”
“午后师尊还要见我?”
宴心咬了咬牙,自己才休息了半日,又要面对那些个审问,真是一想起来就头疼。
“当然,这可不是小事。”孟久明白她的忧虑,
“好,多谢孟师兄。”
她点头一笑,就算脸色苍白,但也更能显出那清水芙蓉的美态。
孟久未停留,看了看站在一旁不言不语的顾白修,淡淡道:“顾师弟和我一起走吧,宴心师妹还需要静养,你我都不便打扰。”
这话里头的意思不过是孟久不希望他和宴心单独相处,可顾白修自然是察觉不到的,看了一眼宴心后,还是乖乖巧巧的先一步踏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