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握紧拳头的还有李隆业,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阿沅被崔湜带下去,什么都做不了。心跳愈发地快起来,他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他开始坐立不安,任凭妻子如何扯着自己的衣衫,他也坐不住了。
王贤妃注意到李隆业忽然如此多动,担心地道:“五郎,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呃,啊?我……”李隆业忙拱手道,“儿没事,只是……”
“快坐到我身边来。”不等李隆业说完,王贤妃已经着急地招手,“愣着干什么,快啊!”
见王贤妃如此焦虑,李旦还以为幼子怎么了,也忙指使宦官把李隆业扶上来。李隆业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已经被两个虎背熊腰身姿健壮的宦官给“请”了上去。他忍着难耐奇痒和鸡皮疙瘩,总算等养母摸完自己了,才道:“阿娘,我都说了我没事……”
王贤妃甚为夸张地检查了一番,才一副放下心来的模样,口中却道:“我不信你的话。”
李隆业:“……”
李旦难得一笑:“没事便好。”
方才既压抑又诡异的话题与氛围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转移,饮宴重新热闹起来。李旦本着众人同乐的想法,让众人不必拘束,平日里饮宴都要做什么,此刻尽数拿出来便是。随后便有一些官员起身出列,自发起舞,歌颂大唐,聊表忠心。他们自己舞还不够,跳完之前还会行至另一个臣子的面前,邀请他们接着自己的,继续舞下去。
姚元崇已经被邀请了两场了。毕竟年过花甲,他跳起舞来,早已不复年轻时那般潇洒而优美。现在的他有点力不从心,心中又想着别的事,故而脚步有些虚浮,若非宋璟起身扶住了他,他只怕要出丑了。
宋璟刚到姚元崇身边,姚元崇周围的同僚便刷地一下,四散到其他地方去了。他冷冷地看了看那些人唯恐避之不及得模样,道:“跟这帮人跳舞,你也跳得下去?”
“元日盛典拜天子,众臣尚且要在侍中的带领下,稽首后起身而舞,正所谓舞拜礼。那时跳舞的人更多,你不也跳下去了?”
“那不一样。”
“那和现在,其实没什么不一样。”姚元崇笑着摇了摇头,“谁家饮宴不舞蹈?天子都开口了,你能不给个面子?”
宋璟干巴巴地道:“天子不知轻重,捧镇国公主而抑太子殿下,这落到群臣眼中,会是什么意味?流传到宫外百姓的耳朵里,又该变成什么意思?这才刚改元,就让人觉得天家父子不和,他是不是嫌大唐乱得还不够?”
姚元崇似笑非笑:“那你方才为什么不站出来,劝诫圣人?”
“这种场合,他不会听,更不会放在心上。倒不如我今夜回家,再好好整合一下,写成一本正式的奏疏呈上去,届时我再规劝,他或许还能静下心来,好好听我一言。”
姚元崇点了点头:“原来你不傻。”
宋璟:“……”
群臣起舞,太子与诸位皇子自然也不能例外。除了李隆业被王贤妃押着不许入场之外,李隆基等四兄弟都自发加入了群舞的行列。他们兄弟自小都是被诗书音律熏陶着长大的,对于歌舞自是信手拈来,姿容俊秀又甚是年轻,抬首投足间皆是朝气,广袖舞动间满是风流。
众臣不禁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叹为观止。
“圣人的这五个儿子,都甚是不错。”姚元崇颔首一叹。
宋璟抬眸看了一眼,继续自斟自饮:“然而太子只有一位。”
“……你就不能说点应景的话?”
“比如?”
“比如,大唐的未来交到他们手里,应是再好不过。”
宋璟“嗯”了一声:“只要他们别争。”
姚元崇:“……”
与此同时,萧江沅已经和崔湜等宫人宦官一同,抵达了太极殿旁边的舍人院。
“太极殿旁,这舍人院距离最近,为了让圣人尽早看到萧内侍的表演,萧内侍少不得要屈尊,在这里妆扮排练了。”崔湜说着十分恭敬的言语,语气却是耐人寻味的。
其中轻蔑与嘲讽,萧江沅听得十分清楚。她只淡淡一笑,恍若未觉,便冲崔湜躬了躬身:“多谢崔左丞。也劳烦崔左丞将唱词与音调写下来,奴婢一边妆扮一边看,也能节省不少时间。”
“你不是学不会么?”
“学不会也要学啊,好在当年有人教过奴婢一些,乐谱奴婢还是看得懂的。”萧江沅说着冲崔湜拱了拱手,“如此便劳烦崔左丞了。”
宫人已将舞伎的舞衣带了过来。绛红色为底,刺绣了繁复而色彩斑斓的花样,是为领口,交叉在胸前,配以绯色莲花织锦的抹胸。抹胸之下便是大红色的纤长连珠纹缎带,交错相间,随裙摆而落。广袖与裙摆皆是朱色的,薄如蝉翼却飞流直下,双袖处还披着一条长长的烟霞色披帛。整条舞衣因风而动,飘摇而若仙,却也艳烈得十分刺眼。
萧江沅从未穿过如此花哨的衣服,不禁为难地苦笑了下,便伸手开始解衣。
众宫人宦官见萧江沅没有让他们插手的意思,便垂着头退了下去,唯独崔湜写好了词调便纹丝不动,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他凝神盯着萧江沅的背影,静谧之中忽然道:“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高。”
见崔湜不走,萧江沅停下动作,回身面向崔湜,看到崔湜抬手的高度,笑道:“奴婢幼时太不好看,才让崔左丞记到如今吧。”
崔湜没理她,自顾自地道:“我问她你是谁,她并不回答,只蹲下身,与你依偎在一起,然后笑着问我,你看,我们两个像不像?”顿了顿,崔湜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你当时又瘦又黑,明明该合身的衣服,可穿在你身上,就是显得十分怪异。你当时头发也长得不好,偏黄而稀疏,尽数束在头顶,也不过小儿的拳头大小。她却问我,你和她像不像。”
崔湜一步一步走向萧江沅,仔仔细细地将她从头到脚看过一遍:“即便是现在,你又和她有哪点相像?”
萧江沅也没有任何回答,只是极轻描淡写地微笑道:“奴婢残缺之身,十分丑陋,崔左丞在此,恐有不便。”
“不便,哪里不便?”崔湜冷哼道,“你就算真是宦官,也勉强算个男子,我也是男子,你在我面前换衣服,有什么不方便的?”
萧江沅道:“奴婢可以不懂礼数,崔左丞出身博陵崔氏,世家大族,却是不能不懂的。非礼勿视,这与奴婢的性别并无关联,不是么?”
“倘若我非要看呢?”崔湜说着便将萧江沅推倒在一边的长案上,长案上山高的书卷顿时倾倒在地上一片。
对于崔湜的反应,萧江沅始料未及。她的挺拔纯属是衣服的效果,本人的身姿因着年岁的渐长,愈发往女子形态发展了,故而她的衣服在肩膀与腰部的地方,是掺了不少料的,崔湜一摸便知。
他冷笑一声,犹有不甘,便一手禁锢住萧江沅的双腕,一手朝萧江沅的衣领伸去。
萧江沅虽为宦官,却是没吃过多少苦的,这么些年也算养尊处优,又是女子,力气甚小。眼下的崔湜对于她来说,就是高山一般的倾覆,她的挣扎与反抗不仅都是徒劳,还给了崔湜压制住她的机会。
她的心却平静得出奇。
早在崔湜抚摸上自己腰间之时,她便停止了挣扎。她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崔湜略显狰狞的面孔,在崔湜的手扯上自己的衣领之时,忽然轻笑了一声。
崔湜的动作一停,见萧江沅笑容高深莫测,眸光更是分外清亮,仿佛就在等着他这一刻。他想了想,道:“你笑什么?”
“奴婢竟从未知道,自己的性别,也能有朝一日为人如此在意,更没想到,崔左丞竟是其中之一。”
“你什么意思?”
“奴婢的意思是,崔左丞要验证,就快些动手,奴婢还要抓紧时间,回到太极殿为圣人表演的。”
欲擒故纵,找准时机再行脱困,这是萧江沅的想法。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崔湜只犹豫了仅仅一瞬,就不知为何双眸一眯:“你这个招数,倒和她有几分相似了……我险些就上了你的道,可今日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若不亲眼看看,岂非对不住这难得的机会?”
崔湜此刻十分得意,手劲儿便稍稍松了些。萧江沅猛地一挣,竟然真的挣开了,她随手便朝崔湜一记耳光,另一只手则摸索着袖口,抽出莲花银簪,便往崔湜咽喉处一抵。
崔湜微微侧着头,感受着喉前微弱的凉意,只觉好笑不已:“你以为这样,便能逼退我了?你如此不愿让我看到你的身体,到底是因为所谓的礼数,还是因为……你就是一个女子?”
崔湜说着便将莲花银簪锋利的簪头紧紧握住,稍稍一折,便从萧江沅手中夺了出来,随手扔到一边。他重新禁锢住萧江沅的双手,双腿还将萧江沅的紧紧压住,他的身子整个倾在萧江沅身前,姿势暧昧而旖旎。这一次,他终于握紧了萧江沅的衣领,再没有任何滋扰,他心一横,便一手将萧江沅的衣襟掀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