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仁宫不论上下,都弥漫着一股置身之外的娴雅和宁静。
“侧妃,这是皇上新赐的雪顶含翠,您尝尝可合您的口味?”
严嬷嬷不出一会儿,便已经端着几杯茶过来了,只见她将茶盏递给叶蓁蓁,之后十分客气的说着。
“多谢姑姑。”
叶蓁蓁小心翼翼的接过茶盏,还不忘起身朝着严嬷嬷微福。
太后不经意的朝着严嬷嬷使了一个眼色,之后便看到严嬷嬷微微颔首,招手让殿内伺候的宫女们都退了下去。
叶蓁蓁微微瞥了一眼殿内,一股莫名的躁动感浮上心头,在她看来,太后留自己一个人,兴许也是为了留一点儿颜面。
“哀家这里有一本佛经,正好你今天闲着,不如替哀家抄抄佛经。”
看到叶蓁蓁有一些忐忑,太后仍旧不咸不淡的把玩着手上的佛珠,眼里皆是平淡。
说到这儿,严嬷嬷立刻去矮桌旁准备笔墨纸砚,仿佛未看到叶蓁蓁的表情一般。
太后有南宫沐这个长孙,还有诸多的孙儿,何时见过她特别留谁在寝宫里,只怕今日没有那么简单。
叶蓁蓁趁人不注意咽了咽口水,之后便走到案桌旁,没有一丝犹豫的抄了起来,周围的空气一瞬像是停止了一般,众人皆悄无声息。
“你可知这佛经上写的是何意?”
叶蓁蓁的镇定让太后有些刮目相看,她素来不掺和这些小辈们的事情,也就对叶蓁蓁稍稍留意了一些。
“回太后的话,妾身不知,佛祖真言都是要单独揣摩的,妾身素日沉迷于生意,倒是不太懂得。”
叶蓁蓁捏着毛笔,一边目不转睛的落笔抄着,一边平心静气的回着话。
“你倒是肯说实话,旁的人为了哄哀家这个老婆子,不懂也会说自己懂,你怎么不哄哄哀家。”
听到叶蓁蓁的话,太后抿了口茶水,这才盯着她的侧颜逼问着,语气听着虽和缓,可盘问的意思却格外突兀。
“太后都说了,有些人企图在您的眼前作妖,后宫之中全然不将太后放在眼里,这就说明太后耳聪目明,妾身有几条命哄骗太后,妾身不敢也不会。”
叶蓁蓁抄了许久的佛经,这会子已经不心慌了,只见她镇定自若的回答着,就像是同太后言谈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轻松。
太后此刻,嘴角也多了几分笑容,心里对叶蓁蓁充满了赞赏,只怕这样的人做出点儿什么,也绝对不会失了分寸。
“你倒是聪慧,只不过哀家听说,你平日里机灵的很,皇帝也十分看重,有时竟比逍遥王妃的亲女儿还要夺目。”
虽说叶蓁蓁的话滴水不漏,可太后还是不免发难了,她到底是个无家世背景的人,就算是在京城扎了根,也逃不过旁人的诘问。
“皇上看重是妾身的福气,王爷是太后的长孙,也是皇上看重的皇子,皇上体恤王爷失了母后,这才多宽纵了些。”
“妾身不过是个后院儿妇人,幸得逍遥王妃不怪罪,也让妾身有家可依,上官郡主更是待妾身如亲姐妹,平日里妾身自然要多看顾了些。”
“再者说了,逍遥王只此一女,蓁蓁受了王府多少恩惠,又如何能让她立于人前做活靶子?”
太后此言一出,叶蓁蓁便勾起了唇角,她这话无非就是在说,叶蓁蓁作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平日里行事太引人注目了些。
于是叶蓁蓁便顺着太后的话,偏解释的开口辩白着,语气里尽显谦卑,也让太后知道,她并没有因着南宫沐或是逍遥王府生事,更不敢借此有什么作为。
“听说,这阵子皇帝选秀了,也不知都是什么样的女子,皇帝后宫的妃嫔,还是要慎重考量的。”
再从叶蓁蓁的身上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太后这才将话头引到了选秀上,只不过这话显然是说给严嬷嬷听的,没有丝毫要同叶蓁蓁言谈的意思。
叶蓁蓁将话停在心里,面上不改一色,无动于衷的抄着佛经,经书上有些字十分相近,她格外的小心,就怕在太后的跟前露了什么马脚。
“太后放心,这届秀女都是皇上和贤妃挑的,贤妃是后宫最安分的主子了。”
叶蓁蓁不敢随随便便的插话,只得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严嬷嬷这才开口答话着。
“德妃是个不安分的,连带着她的孩子也跟着惹皇上心烦,哀家这个老婆子倒是什么都做不了。”
“拿来让哀家看看吧,你这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抄起佛经,都让哀家把你忘记了。”
无论太后在一旁说了什么,叶蓁蓁深知没有她开口的资格,太后见她知书达理,又懂规矩,这才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没把她晾在一旁。
接过叶蓁蓁抄的佛经,太后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了许久,也不知是在寻错处还是入神佛经的内容。
“你这字迹看着倒独特,看样子不全然是我朝的文字。”
太后心情气和的看了许久,这才将宣纸放在桌上,随后开口询问着。
叶蓁蓁的字都是在现代学习书法习得,总是与大庆有部分的出入,虽无大碍,但也是独特的。
“回太后的话,妾身从前在偏远的地方,教妾身习字的人是个半吊子,自然就学的不太像了。”
叶蓁蓁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这才寻了个借口开脱着。
“已经好许多了,哀家看着你这个字,竟还觉得好看,不愧是皇帝欣赏的人,有一个郡主和侧妃的风范。”
看过叶蓁蓁的字迹之后,太后才对叶蓁蓁有了几分肯定,从前只听人说过叶蓁蓁的风迹,如今一见才是真的信了。
“多谢太后夸奖。”
叶蓁蓁连忙朝着太后深福一记,这才谦虚的回到。
“哀家看你也是个聪明人,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既然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皇帝不会让人祸乱他的后宫,哀家就更不会了,你送进来的那几个人,哀家都查的一清二楚的,后宫也不该和朝堂上有什么瓜葛。”
太后顿时冷下脸,一副严肃的面孔同叶蓁蓁说着,刚刚还慈祥和蔼的眼神,此刻就像是一把利刃逼着她。
“太后恕罪,妾身不敢。”
叶蓁蓁面上一怔,立刻跪下来谢罪着,只怕此刻的太后,比之前大庆帝诘问玉晴公主的情况时的气势还要强几分。
“你不敢?那娴贵人还有几位常在是谁送进来的?殿选之前灵珑阁和她们的来往你当哀家都不知道吗?”
“你只是沐儿的一个侧妃,就算背靠着逍遥王府,也别妄想对皇帝的江山打什么主意。”
太后一提到这些事情,语气也都跟着凶悍了些,眼神更是犀利,仿佛一个眼神就可以将叶蓁蓁看穿一般,事实面前,也没给她留半分辩解的机会。
“是,太后说的不错,妾身的确在殿选之前就与几位常在和贵人联系过,只不过妾身这么做都是自保,德妃娘娘欺人太甚,妾身不得不这么做,只为了自己家人的平安罢了。”
眼见着事情被戳穿了,叶蓁蓁也不拘将话说明白了,只见她立刻从蹲着变成跪着,十分坦荡的说着,语气里没有丝毫的畏惧。
太后冷哼一声,这才渐渐的收了自己脸上的冷冽,只见她轻轻的执着一个团扇,状似无意的扇动着,叶蓁蓁垂着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德妃绑走了你弟弟的事情,哀家知道,这件事情的确是德妃做的太过了,连自己的女儿都教不好,在这样重大的日子里,败坏了皇家的名声,好在皇帝做的不错,这次才掩住旁人的嘴。”
太后微微顿了顿,这才张口说到,后宫的事情她并非全然不知,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其中什么人暗地里做了什么,她未必就不知道。
“德妃娘娘何止是绑了妾身的弟弟,怂恿邻国舞女在宴会上刺杀皇上,命辉王殿下和公主对妾身明里暗里下手,派人杀了皇上特遣王爷调查的人犯,暗地里游说王爷出使旁国换回被擒将领,命裳羽公主对上官郡主百般刁难,桩桩件件都是针对妾身和王爷的,妾身也是没有法子了,家人在京,王爷平日里公务繁忙,妾身不得不做出此等事情以防万一。”
“妾身还在冷宫中发现了不是大庆国的暗卫,这些均是来源于德妃娘娘,妾身无权无势,如何敌得过德妃娘娘,又如何敌得过徐国。”
见太后似乎对德妃颇多不满,叶蓁蓁这才敢诉苦,她的所作所为,并非为了南宫沐夺得皇位,一切都是出自自保罢了。
“你说的这些,哀家和皇帝都知道,德妃也是逼人太甚了,哀家也无话可说,哀家这一次没有拔了你这些棋子,也是给你留个颜面,若是让哀家发现,你企图串通后宫谋划什么,哀家就容不得你了。”
太后眸光一冷,微微的叹了口气,这次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威胁着。
叶蓁蓁怯生生的打探着她的目光,这才低下头应了句:“多谢太后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