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老夫人暗自点头。
碧甸子在晋朝是身份的一种象征,虽难得,但更重要的是背后代表的是一个家族的荣耀。
之前,容涵姨母戚妃还是戚嫔时,就得陛下恩赏陛下碧甸子,容涵得的那么一块儿便是从盛京城千里迢迢送来的。
那时容涟在家中可谓是众星拱月,她想要的东西谁敢触她霉头,容涵无法只能借容涟生辰之名,替她圆谎把东西送给出去。
倒是裴家一个商户能得到这碧甸子确实十分不容易,这么贵重的东西说送就送还是给一个庶出的。
容涟心里嫉恨越甚,对裴家单单撇下她给容沨送礼物的举动也越发恼怒。
容涵有些不知所措,只觉眼前的头面烫手的很,心里雀跃,红着眼眶道:“这,这怎么能收下呢。”
容老夫人:“既然是你四姐姐给你的,你就好好收下,若是日后有机会上盛京,你姨母问起也好有个交代。”
戚家日渐势大,裴氏的病也是终日绵延,若是日后真的……戚氏也不是不可推她……
“五月便是四丫头和涟姐儿及笈,等春猎之时,叫你父亲把你们都给带上,好好去玩玩,虽说不必拘着性子,但也不许给我胡闹,若是教我知道了,回来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给了颗甜枣儿,又轻轻打了一巴掌警醒几人,以容沨为首几人纷纷称“不敢”。
说完,容老夫人又突然道了一句:“你们母亲长年生病在床,府中中馈也是我在管着的,如今老婆子年纪大了。”
容涟神色一变,祖母这是要放权?!
她有些按耐不住,心思一瞬活络了起来。
“要孙女来说,祖母就是个老寿星,长命百岁都是少的了。”
容老夫人哈哈一笑,指着容涟笑骂:“皮猴,长命百岁还少,祖母岂不是要活成老妖怪了。涵姐儿年纪小,性子不稳,也没学过管家,倒是你和你四姐姐学了不少。”
容沨仿若听不懂容老夫人话里的意思,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容涵说着小话。
“四丫头性子太直,不懂变通,为人处世中带着股杀气,宁折不弯。”容老夫人提起容沨,慢慢说着。
容涟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兴奋至极,容老夫人并无说清,但容涟却认为自己势在必得。
容涵插科打诨:“祖母这是变着法儿来夸四姐姐,祖父和父亲都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四姐姐可谓说是虎父无犬女。”
她嘟着嘴,就是不愿意见着容涟得意。
容沨拍了下容涵的头,淡淡道:“那你这是在说四姐姐凶得很。”
容老夫人由着她们笑闹了一会儿,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倒是涵姐儿的姨奶奶从前跟着我管过中馈,做的是极好,只是你们母亲入府后,她便推脱自己名不正言不顺。”
眼见着容涟脸上窘迫之色越多,只听容老夫人拍案叫定:“等你们去了春猎便叫戚姨奶奶再试上一试,你们这些要出嫁的姑娘也可以跟着好好学学。”
出了寿安堂,容涵拉着容沨走在前面,倒是容涟心不在焉的落后几步。
祖母今日的态度叫她惴惴不安,她猛地一抬眼,祖母只是暗示在说日后要抬戚氏上来,她脸色发沉,死死盯着容涵的背影。
“五姐姐这是在想些什么,魂不附体?”
容涟回过神,皮笑肉不笑:“没什么,倒要恭喜六妹妹和戚姨奶奶苦尽甘来。”
容涵回嘴道:“没有苦,也没什么甘,一切都是本分,倒是五姐姐及笈后,才是大喜。”
容涟下意识仰着下巴,隐隐有倨傲,唯一叫她顺心的只有和沈少期结亲一事,一想到容沨至今都还没有着落不经得意。
她掩着嘴偷笑:“也不知什么时候妹妹也能听得四姐姐传来喜讯。”
容沨嘴皮一掀,头也不回:“你那么在意不去做冰人倒是可惜了,天天替别人想那么多事情。”
容涟一噎,恨恨地闭了嘴。
容沨抿着嘴,看着远处,耳边的声音都仿佛消散,祖母她们这是打定主意要她参加大选。
从她回来后,一切都已经偏离了上一辈子的轨迹,进宫又是另一番腥风血雨,她想祖母她们未必不可知。
她望着四周青砖碧瓦,雕栏玉砌,四季之景具备,身上绫罗绸缎,珠钗环绕,这样的富贵荣华需要有人去守着,可容沨她不甘心就这样是自己。
晚间,轮到云宵值守,替容沨铺好暖和的褥子后,回头便见自家姑娘一门心思还在忙着手中的针线,她咬咬牙走了过去。
“好姑娘歇会儿吧,一连几天都在做针线,府上又不是缺那些绣娘。”
话这样说,云宵又动手把烛火给挑亮了些。
容沨面色淡淡:“快好了。”
云宵支着眼睛看着容沨,犹豫片刻后,手中拿着剪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咱们姑娘可是文武双全,日后也不知能找到个什么样的夫婿……定是与姑娘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容沨捏着绣花针的手一顿,心中一悸,似乎是刺痛,眼中光亮暗了几分:“都是你们在混说,谁知晓日后的事。”
心里仿佛有一层窗户纸,容沨从来不曾自己捅破,可今日云宵似非要把它给破开和容沨说个清楚。
云宵忽地跪下,伏在容沨的膝上,眉眼紧皱,忧心忡忡道:“婢子说句逾矩的话,姑娘可是对元裔君……”
“姑娘向来聪慧,可莫要在这些事情上犯了糊涂,元裔君他,他毕竟是个阉人,你对他心,他未必有情,况且侯爷那里,侯爷好面子,他若是知晓非得打死你不可。”
云宵越说到后面,心里越担心越怕:“五姑娘那里也成日盯着咱们这儿,她姑娘你可得想清楚,日后你出嫁了,你又怎么面对姑爷,元裔君他来青州许久终是要离开回盛京城的。”
“婢子不懂政事,可见元裔君的模样,他城府极深,姑娘看不懂他,等他回了盛京城青州一巡不过是过眼云烟,婢子不知道姑娘与他做下了什么约定,可得要管住自己莫要伤了自己。”
云宵发狠,给容沨下最后一剂猛药。
容沨似在出神,良久才道:“不过是道谢而已,他位高权重又帮我多次,只是道谢罢了。”
上一辈子她亦是受父母之命嫁给了沈少期,她何尝没有憧憬过日后夫妻恩爱和顺,可是他的冷待和冷酷将她的真心打碎,到她死,只剩下被算计的恨意。
谢予于她到底是什么?每每危急之时,总是他出现来救了自己,她倔强强硬,可在能护着她的人面前,她想要软弱下来……
她放下手中针线。
容沨怅然想着,心中隐有酸涩。
“你要是困倦了便去歇会儿,我这儿只剩下一点,做完就好了。”
容沨不知为何又拿起针线,低着头看向手中锦带,针线细密,不愿在多说一句。
云宵张了张嘴,苦笑一声:“姑娘心里比婢子清楚,想通就好了。”
春猎,青州各家子弟姑娘都由着自己护卫护送前行,长长的队伍如同一条长龙,紫金色的旗子随风晃着,虽是轻装出行,可声势难掩。
“行装都是戚姨奶奶打点好的,连着跌打摔伤,头疼脑热的药都给准备好了,倒叫我们这些终日跟在姑娘身边伺候的人脸红,有这样一个心细如尘的亲娘,可叫咱们眼红,日后给六姑娘挑选夫婿可不得挑眼痛。”
云宵翻看抽屉里的东西,熟悉各类药品放在那里,以备不时之需。
容涵拧了下云宵的脸,笑骂道:“小蹄子,连我也敢打趣,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都是四姐姐纵得你们没个正形。”
容沨歪歪地靠在一边儿,看着她们胡闹,淡淡地笑了笑。
容涟盯着那药匣子,嘴皮一掀冷笑,有什么得意的,看着容涵一个庶女近日春风得意教她好不难受。
车窗推开了一条缝隙透着点儿凉风进来,也不叫大家坐的头昏脑胀的。
一匹疾驰的黑马忽地跑过,只见容沨原本快要闭上的眼猛地睁开,身子一瞬坐正,眼睛怔怔地从缝隙里盯着外面。
容涵是第一次来春猎,年纪又小,小孩儿心性未过,眼见到了春猎的地方就忙不迭把车窗给大大推开,外面一片青绿之色,连绵不断的小山丘就像是海浪。
容涟眉眼一皱:“四姐姐不管管?”
容沨平静道:“祖母都说了,是出来玩的,不必拘着性子,只要不出大错就好,况且六妹妹在府上被戚姨奶奶管的严,让她放放风又有什么。”
容涵兴致冲冲地见马车要停下,迫不及待的就想要推开车门,探出半个身子,一手扶着车门。
容涟眼睫轻颤,眼见着云宵要去扶着容涵乖乖坐下,盯着自己衣裙上坠着珍珠,稍稍用着巧劲一扯丢在了云宵脚下。
云宵正笑着容涵小孩子心性要去拉她,可脚下不知踩到什么圆圆的东西,身子猛地往前一扑,眼见要收不住力撞上容涵。
云宵大惊失色,这一撞可是要把六姑娘撞飞了出去,外面那么多女眷男客,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