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以前是裴氏裴家铺子里的老掌柜,见容沨一个小小的姑娘,以为是面团儿一样的人物,随便糊弄两句便能过去,可现在看来不免要多花些心思。
“姑娘这是在说什么,我在夫人娘家时就跟着老太爷一起跑生意,自然是忠心不二,三十多年,我自然是裴家的奴才,姑娘这样疾言厉色训斥下人惯了,若是遇上其他掌柜不是要寒老人的心。”
刘掌柜痛心疾首,谆谆劝诫着容沨。
容沨也不说话,刘掌柜以为容沨是心里没底怕了,嘴巴便没闭过,倚老卖老地说了一大堆的话。
“姑娘可不能不听劝……”
容沨静静地看着刘掌柜,平静的目光中渐渐凝聚着一丝冷意,刘掌柜像是被猫抓了舌头,声音戛然而止。
她凉凉一笑:“我看刘掌柜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清楚状况,既然你不愿说实话,我看你见了官府大牢的刑具也该能懂什么叫审时度势。”
容沨理了理自己的衣裙缓缓直起身子,云宵上前扶着,只见容沨头也不回道:“拿下刘掌柜,再把账目一起交给官府。”
刘掌柜连忙叫道:“我是裴家的老人,也是裴家的奴才,姑娘无权处置我。”他蛮横强势着。
容沨冷漠:“那就把刘掌柜绑了送去濮州外祖家,我这个做孙女处置不了,外祖父也能扒了他一层皮。”
周围的人蠢蠢欲动,随时能将刘掌柜拿下。
此刻刘掌柜后悔不已:“四姑娘!”
“我方才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愿……云宵,等会儿你去知会秦妈妈一声,说明白今日之事,再带上几个侍从去刘掌柜家里一趟,看一看还有没有其他账本……”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进了屋子。
刘掌柜惊恐大叫。
碧花哼了一声:“闭上你的臭嘴!再叫,我叫人脱了你袜子把嘴给堵上!”
此时,本是来给卷舒阁送衣裳的丫鬟,一直支着耳朵偷听着外面的动静,眼睛轱辘一转,把手中托盘放下后就转身不见了人影儿。
去拿赏钱的丫鬟回来,嘀咕了一句:“人呢?怎么赏钱都没拿就不见了?”
小丫鬟出了卷舒阁就往容涟的仪月楼跑去,被人拦下后,着急地喊着:“我要见若婵姐姐!”
若婵闻声,故作镇定地将人引了进去。
容涟知晓刘掌柜被容沨唤进府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刘掌柜本是随裴氏陪嫁过来的掌柜,后来她娘弄到裴氏的嫁妆后,刘掌柜就被买通了。
答应他所在铺子赚的银钱五五分,但刘掌柜作为裴家老人要帮忙掩饰其他掌柜被突然赶走的消息。
容涟神色一变:“……去查刘掌柜的家。”
她颓然软瘫在美人榻上,忽然垂下的手被放在上面的绣绷的针给扎了一下。
容涟眼睛陡然发狠,那些账本不能叫容沨给发现,娘现在的处境如履薄冰可能再闹出其他的事情让祖母生出要她命的心思了。
她猛地抓住若婵的双臂,眼神狠戾:“去把云宵给我缠住,快去!”
容涟不安地将两手紧紧抓在一一起,一定要把账本给通通销毁,她有些魔怔地看着天边,嘴里喃喃道:“火……”
话说云宵这边,才拜别了容老夫人,迎面却撞上了端着托盘的若婵。
若婵手上动作故意朝云宵衣服上一倒,一盅燕窝全洒在了云宵身上。
若婵跋扈道:“云宵姐姐是眼睛长在脑门上看不见人了?哪有故意往人身上撞的!”
云宵被若婵一番恶人先告状,气笑了,她抖了抖身上烫人的燕窝,平静道:“到底是谁故意往人身上撞,你自己心里清楚,说别人眼睛长在脑门上,也不知你眼睛是不是长在了脚后跟。”
若婵脸色涨红:“谁都知道这几日四姑娘讨了老夫人和夫人欢心,连着你们这些不知事的奴才都抖了起来,都是奴才做给谁看。”
云宵眉眼一皱,笑笑:“这话若婵你该说给自己听,瞧瞧你自己的样子到底是谁不知事。”
若婵梗着脖子,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碎片,嘴里还骂骂咧咧着。
云宵看了她一眼,着急回去换衣服,却没瞧见若婵捡起碎瓷片儿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似在恐惧,半晌若婵另一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腕,怔怔地念念。
“……没,没事的……没事的……”
等云宵出府去,才到了西街巷子里,问清了刘掌柜家的具体住所后,只听得一买菜小贩惊叫道:“哎呀!这是谁家着火了!”
云宵闻声望去正是方才那人所指的方向,她脸色一变,伸手一挥,对身后的侍从喝道:“还不快去看看!”
火光冲天,不曾靠近便感觉一阵火浪扑面而来,牵连周围几家住户都一同烧了起来,顿时西街巷口真真“热闹”了起来。
“多亏刘掌柜家的媳妇儿和孩子前两日就回娘家了,不然可得丢了命在这儿……”
“那个杀天的人,没看好自己家的火,烧得连我家啥都救不了!”
“这天接连几日都是晴着的,干燥得很,谁知道就这样烧起来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将自己手中的火石给丢在了大火里,拍了拍手,急急忙忙就跑了。
啪地一声爆炸声响,惊得众人喝了一跳。
“陈大娘子,你家里能有多少东西,倒是刘掌柜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府上添不少好东西,现在都要烧没了!”
云宵混在人群中,多存了心眼:“大哥按你这样说,这刘掌柜回来可不得心疼死了。”
男人回头一瞧云宵长得清秀干净,不免心动多说了几句。
“那可不是,这刘掌柜虽然只是个掌柜可家里殷实得很,还配的有婆子丫鬟,不过前两日他家娘子和孩子回了娘家却是连家里的下人都遣散了,奇怪得很……”
“前些日子不也起火烧了几家,只能运道不好。”
容侯府这边,容涟站在高处隐隐可见远处升起的黑烟,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力气,她握了握手,这是烧起来了……
容涟声音发沉,带着几分阴寒:“叫他拿了钱就好好闭上嘴……后面可有人跟着去了。”
若婵战栗道:“去,去了。”
卷舒阁,容沨听了云宵的话,也不生气,反而轻笑出声:“我道是这个刘掌柜有多大的骨气,原来是早就听到风声,全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她手指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动着,“起火……也不知是到底是不是真的……”
云宵又问:“这刘掌柜?”
容沨懂了,点着桌面的手指一顿:“我不过是说来吓唬吓唬他的,从青州去濮州难免会生变故,去把他交给父亲,教他知道周姨奶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容沨始终觉得西街起火并不是巧合,哪有云宵刚到那里,火就起来的……
“告诉刘掌柜再不说实话,他就一辈子都用不着说了……”
以刘掌柜为首的一众掌柜全都着了发落,孙妈妈拿着账本给容侯爷一一对着,容侯爷万万没想到周氏会在背后给他留了一招。
容侯爷听了一半便遁走,留下一句,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西街巷口的火还没有扑灭,又带了侍从又匆匆离开。
容老夫人那里闻得风声,下了死命令,裴氏的嫁妆该怎么赔就怎么赔。
连着周氏给容涟的铺子都还没有捂热乎就被填了一部分进去。
容涟当日受了惊吓后,又被抢了铺子,脸气得发青。
次日,花厅。
“姨奶奶你成日呆在房里,大夫都说了要多出来走走,有益于你的身体和腹中孩子长大。”
吴氏脸色郁闷,眉头紧锁,从她怀孕后,身上就开始长各种红斑,整个人都肿了一圈,大夫说虽是正常,可看着侯爷已有多日不曾来看过她,就是来看她也是只问孩子怎么样,她就心里郁闷。
看着花啊,叶啊,她就想扯了扔在地上。
“我可听家里的老人说,若是怀得是男孩儿,这做母亲就会变丑。”
扫地的小丫鬟惊讶道:“那吴姨奶奶自从满三个月后,就开始长各种红斑,说不准她肚子里就真的是个小公子,到时可就是母凭子贵了。”
另一人撇撇嘴,不赞同:“可说不准,你听说过母凭子贵,但还有另外一句话子凭母贵,你看吴姨奶奶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得侯爷喜欢,谁知道到时候出生的孩子会给谁养。”
“夫人现在身子渐渐大好,可说不准将来,况且还有周姨奶奶呢!”
“可周姨奶奶被禁了足,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老夫人可是生了大气。”
先前提起话头的小丫鬟压低声音:“可老夫人还有多少时间活,以后的事儿可都说不准,我瞧吴姨奶奶的孩子定会拿给夫人养,毕竟生娘不及养娘亲!”
吴氏原听见有人在议论,准备出声喝止她们,可听到生娘不及养娘亲时,她不由倒退了一步。
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是要为她人做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