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姨奶奶,吴姨奶奶……老夫人说了你这胎刚坐稳,叫你不用操劳出席今日寿宴。”粉衣丫鬟紧追着吴氏不放,她之前被四姑娘警告过,之后又被秦妈妈敲打,她可不敢再把命给搭上了。
吴氏怒道:“我怀的可是侯府的小公子,老夫人为何不让我出席?!”
粉衣丫鬟央求着讨好:“吴姨奶奶,老夫人可是一心为你着想,这寿宴虽然热闹可到底人多眼杂,伤了小公子那可就不划算了。”
吴氏倒也还是听了进去,她如今满心期盼都在自己这个孩子身上,她可不能大意。
可想起之前秦妈妈话里话外的警告,就让她一阵不舒服,都怪容沨那个死丫头,一个丫头片子也敢来和她肚子里的小公子比,要知道她们以后可都要仰望她孩子来照料。
她一抬眼,便看见容沨迎面走来,当真是冤家路窄!
吴氏脸色神情越发愤恨,她摸着小腹不知在想些什么,眼见容沨越走越近。
吴氏微微侧头听见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缓缓靠近,她冷冷哼笑,容沨上次这样不留情面落她面子,害得她成为府上的笑柄,连侯爷话里都有维护容沨的意思。
她眼里露出一丝阴毒这次算是给她一个教训。
她扶住粉衣丫鬟的手,悄声算计着一步一步往往前走着。
容沨走得有些急切她刚刚骗了沈少期说看见青衣,这会儿她只想远远躲开他,却不想迎面撞上一堵肉墙。
阵阵疼痛的声音让她惊愕的神情闪过一丝厌恶,吴氏怎么会在这里?!
吴氏捂着肚子在地上哀嚎道:“疼!疼死我了!”
容沨冷眼瞧着,原以为吴氏是在故意找麻烦,可就在一瞬间,她看见吴氏衣裙下面出现点点殷红。
正得意能算计到容沨的吴氏也是脸色忽地惨白,她另一手紧紧抓住粉衣丫鬟的手,似疼痛欲裂的叫喊起来。
粉衣丫鬟发现见血也慌了神:“吴姨奶奶!吴姨奶奶!吴姨奶奶你,见血了!婢子去叫大夫!”
吴氏难以置信看向自己衣裙上的血迹,惨叫道:“来人!来人……四,四姑娘想要害死我的孩子……来人!”
呼天喊地的声音引得周边的丫鬟婆子都围了过来。
容沨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啪——
容侯爷气极当场砸了一个茶盏,摔碎的瓷片四处飞溅,容沨只觉脸颊一阵刺痛落下一道刺眼的血红。“你当真是眼里一点都容不得沙子的,吴氏不过是个粗鄙妇人就算她曾言语上得罪你,你有何必如此心狠睚眦必报。”
容沨被罚跪在书房中,她抬起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颊的伤口处:“吴姨奶奶说是女儿动手……伤了她。”
容侯爷大刀阔斧地坐下,今日本是容老夫人大寿如今出了这事又不敢外扬,他只能告罪离开宴席说处理军中急事。
他失望地看向容沨:“你别管是不是吴氏所言,府上那么多下人都看见她倒在地上,你又在场,不是你还是谁!”
容沨微启的双唇隐隐颤抖,讥诮道:“父亲从来都不曾信过女儿,又何必浪费口舌。”
她眼底微冷:“父亲或曾想过女儿出生之事就该将我掐死在襁褓之中,五妹妹那里还会因我受罪,还能时常在你和母亲身边承欢膝下,连吴氏也不会……父亲既然一心想为我定罪,做女儿的当然只有成全。”
容侯爷被容沨冷漠而又强势的冷嘲激得怒火越盛,可听到承欢膝下几个字时,他脸色难看。
“你这是质问为父!你在侯府受教养多年,学得便是如何顶撞长辈……当真是我教得好女儿,你若能像涟儿半分。”
话还未说完,容沨有些泛恶心地截断:“我如何能像五妹妹。”一双墨玉似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容侯爷的眼睛。
“我和五妹妹虽为双生姊妹,可性情容貌截然不同,如何能像!”
她冷冽的声音幽幽地在书房中传开,容侯爷抓着椅子把手怔愣了一瞬。
他仍记得影梅庵时,奚氏与裴氏同时生产,奚氏拼命生下涟儿后,求他:“不要让咱们的女儿和我一样,我母亲是外室,一辈子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我与你虽许终生,可也只是一个外室的名头,不要让这个孩子和我一样……”
裴氏生下一死一活的一双孩子,他不忍拒绝奚氏,便抱着奚氏生下的孩子替换那个死掉的男婴。
涟儿与沨儿并不是双生姊妹,她们,她们如何能像。
多年的秘密仿佛无意间被容沨戳破,容侯爷一味指责容沨心狠手辣。
“我看你不知悔改,还是关在卷舒阁里好好反省!”
容沨心灰意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却听书房外一阵哄闹。
“大人,这里你不能进……大人!大人……我们侯爷在书房商议要事,还请大人稍等属下前去通禀。”
侍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呵斥的声音随之响起:“放肆,我家主子你也敢拦!容侯爷方才说是有军中急事要处理,我家主子奉陛下之命清查青州军政如何不能进去!我家主子连陛下的御书房都能进,一个区区侯爷的书房还要你去通禀。”
一连串问话,逼得侍从无从开口,谁还能大得过去当今陛下。
门砰地一声给被人推开,应其立在门口,见着谢予闲庭漫步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容侯爷站起身子:“元,元裔君怎么突然到访,也不请人通禀,下官也好前去接迎。”
谢予偏了偏眸子,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容沨,他径直走向容侯爷旁边的太师椅上,随意地撩起衣袂坐下。
“本君还以为容侯爷在处理军务要事,这才贸然闯了书房。没想到侯爷原是在处理家务事。”
容侯爷尴尬地讪讪笑了笑:“家中女儿顽劣不懂事,让元裔君笑话。”
谢予身子往后一靠,他仰着头闭了闭眼:“本君在皇宫时,也时常替陛下教导宫中皇子公主,侯爷若不嫌弃本君多管闲事。”
容侯爷神色一变,家丑不可外扬,也不知谢予是个什意思,竟然插手他侯府中的事,正要婉拒。
容沨忽地道:“求元裔君替小女做主。”
容侯爷:“四丫头!”
谢予眼眸微抬,狭长的丹凤眼眸斜睨了容侯爷一眼,平静无波道:“本君今日兴致好,你且说来听听,若真有冤屈想来容侯爷也不忍心自己女儿受此委屈。”
容侯爷只能点头应下。
容沨低着头,娓娓道来,将吴氏污蔑她的事说了个明白。
谢予转了转手指上的指节:“这样说,四姑娘与吴氏有过节,吴氏出事且只有四姑娘一人在场,又有吴氏丫鬟指证,当真是人赃俱获。”
容侯爷脸色难看,心里既怪谢予多管闲事,又怨容沨这个女儿不争气给他丢脸。
“不过……”
“若真是四姑娘有心害吴氏,为何偏偏要挑容老夫人寿辰之际,这日人多眼杂,也不好下手,四姑娘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不够谨慎。”说罢,谢予微微摇了摇头。
“侯爷你说呢?”不待容侯爷开口,谢予又问:“替吴氏看的大夫怎么说,确实是受四姑娘冲撞摔倒所致见血?”
这时应书带着一三十出头的男子走了进来,应书抱拳:“主子,杜太医已经替吴氏瞧过。”说着又转向容侯爷:“侯爷,这是陛下特意派在主子身边的御医院医正杜太医。”
容侯爷奇怪谢予的用意,只听杜太医声音沉静有力道:“见过侯爷,下官已替那妇人看过,发现那妇人身强力壮若是轻微冲撞并不会导致见血。”
谢予抬了抬手指,眼眸死寂,调侃:“这四姑娘看着身形娇弱,没想到也是个大力的人。”
容侯爷此刻隐隐约约像是抓住些什么东西。
杜太医继续道:“定然不会是姑娘家冲撞所致,下官发现那妇人此前贪食用过相克性凉的食物,这才导致见血,四姑娘怕只是碰巧遇上。”
容侯爷赧然,此刻他在不明白可就真的是蠢人了,他僵硬着脸:“多谢元裔君。”
谢予眼眸中似蒙着一层云雾隐隐绰绰,叫人看不清神情,他看着容沨脸上浅浅的血痕刺得他眼眸微眯,他站起身子:“清官难断家务事,侯爷忙于政事有所疏忽也可谅解只要这心不曾偏了就好。”
他立在容沨面前,身形削瘦却十分挺拔让容沨见了有一瞬失了心神。
“要知道历来患均不患寡。”
“四姑娘与本君也算有缘,曾在酒馆替本君挑了好酒,今日之事只当酬谢。”
待容沨出了书房后,她一人站在高楼凭风而立,静静目视前方。
她微微偏头:“今日之事多谢元裔君。”
谢予道:“你说过要为本君所用,你若出事了,那咱们之间的交易可就不划算了。”
他见容沨眼中蒙着一层阴翳,缓缓移了移眸子看见远处亭台之中似有人影。
伸手扯了扯容沨往后飘起的一缕头发:“今日本君再卖你一个人情。”
容沨不解,微微蹙眉:“再卖我一个人情,元裔君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