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等着在干嘛!还不快把四姑娘给绑到伽蓝偏院儿去,若是这种腌臜的东西真让王家公子着了四姑娘的道,侯府的颜面可是全然丢尽,你们一个个的全都逃不掉。”一阵女声怒声道。
容沨意识昏昏沉沉,后脑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好像有一把刀正对着她的后脑想要剖开一样,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眼前之人却是让她怔愣了一下。
赵繁?
容沨眼底略微有些疑惑,双手无力地撑着身子,两边丫鬟钳住她的手将她架了起来,却是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赵繁嘴角噙着一丝得意之色,语气沉沉道:“王家公子可是二姑娘未婚夫婿,四妹妹这样急着上赶想要和二姑娘共侍一夫,也不怕惹了外祖母动怒。”
她微微摇头:“四妹妹真是糊涂啊!”
说完就示意丫鬟将容沨给拖走。
容沨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努力抬起眼眸,语气冷冷又有些低弱:“我容侯府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人来做主……繁、繁姐姐还不明白谁才是容侯府的正经主子……”
她露出一个冷嘲的笑意,偏着头看向赵繁。
赵繁脸色霍地难看,半眯着眼睛带着几分阴狠,什么时候恨不得缩在壳里做人的容沨也敢向她顶嘴了。
赵繁反手一抬,抽了容沨一耳光,周边下人有些惊呆了,却也无一人敢多嘴:“这一巴掌是想让四妹妹清醒清醒,如今可是你不知廉耻想要引诱自己亲姐的未婚夫婿,正经主子也不过如此。”
容沨嘴角裂开,浸出一丝血迹,疼痛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脑海中怯懦胆小的自己与冷硬强势的自己不停交错着,她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伽蓝偏院儿地界偏僻,容沨就被她们扔在地上,地上寒气侵入身体里,不断啃食着她的血肉。
身体感官已经变得麻木,仅存的一丝意识木木地看着四周。
从伽蓝偏院儿出来后,谁也不再提起容二姑娘与王家公子结亲下聘那日发生的事情,前去寿安堂请安时,容老夫人冰冷凌厉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容沨身上,容沨神情已然麻木,只是内心有个声音在说,不是自己做的。
容沨愣愣地看向她的二姐姐想要说话,却见她神情冷漠至极,理也不理她半分。
画面一转,却是容侯爷答应沈将军府将她许配给沈少期,大婚那日,容沨头上盖着红色喜帕,眼前全是红色,突然喜帕被人掀起。
容沨惊了一下,缓缓抬头,她看着沈少期的脸不知为何心里有那么一丝隐隐的恶心,她强压下这莫名的感觉,张嘴想要说话。
沈少期冷哼一声,嫌恶道:“你好好做你的少将军夫人,若是让我知晓不知检点,与外人勾三搭四,就别怪我教你难做。”
新婚之夜,沈少期并未留宿容沨这里,她和衣睡下,却是在深夜惊醒。
她取下头上沉重的凤冠穿着一身红衣如同游魂一般四处游荡着,仿佛间她听得动静,微微侧头面无表情地从微微推开的一条缝隙的窗户前看到她所谓的夫君和她的双生妹妹紧紧相拥。
黑暗中,容沨一身红衣都仿佛成了黑白,与屋子的昏黄的烛光隔成了两个世界,她仿佛看见了容涟微微抬起头仍沈少期在她的劲脖处亲吻冲着莫名的笑了笑。
幼时,母亲和父亲对容沨冷待的回忆,一下涌上心头,痛苦的回忆撕扯着她的身体,她一下低头揪着自己的衣襟,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霍地一亮。
只是两手却是刺痛得有些颤抖。
“没看见少奶奶手里端着茶盏的茶水都洒了出来吗,还不快些加水。”面前一妇人坐在上首,两颊削瘦有些刻薄,这人正是沈少期的母亲沈夫人。
容沨两手高高举起端着一盏热茶,指尖已经被烫的发红,沈夫人还是仍然不愿意接过茶水,见着茶水洒了出来,又让身旁的妈妈加了滚烫的热水进去,倒进之时,还故意偏了偏浇在容沨的手上。
容沨手一松,茶盏啪地砸碎在地,滚烫的热水飞溅,连沈夫人也没有躲过。
沈夫人惊叫站起,手里拿着佛串狠狠砸在了容沨脸上:“新婚之夜你留不住自己的夫君就罢,现在还敢谋害婆母,我倒是去问问容侯府是个什么教养……”
说着眉眼微冷,阴声怪气道:“若不是将军府有求于容侯府,我怎会让我儿去你一个不知廉耻的破鞋。”
一夜长跪,容沨连着三四日都没有下得了床,她怔怔地坐在床上,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可她总能听见容涟的声音。
有时沈少期的表妹钱如燕来府上,便会用着幽怨的眸子盯着她,神情高傲又是一句话也不愿说。
直到有一日,容沨偶然能得外出,却是遇见了一位比之女子长相还要十分精致的男子,一开口他便道:“我是月上间的清倌儿,少将军夫人不认识我,可我却是识得沈少将军。”
容沨知道月上间,沈少期既是认识这个清倌儿,那就是说他……她想告诉眼前之人若是想要争风吃醋他找错人了。
容沨发现自己身子越来越不好了,吃药的日子也越来越多了,屋子里成日都是一股子难闻的药味,沈少期更加不愿意来了。
直到有一日宴请,沈少期不得不拉着容沨出席,两人恍若陌生人一般一前一后的走着,容沨心中总是不愿意离他太近。
青州官员都在,连着她父亲也在此列中奉承着席上一个男人,男人一身玄衣,肤色苍白,连带着唇上都没有几分血色,一双灰黑的眸子沉寂得看不清眼底,嘴角笑意若有若无。
容沨心脏猛地抽痛一下,沈少期见着她一直盯着那人看,冷嘲道:“你果真是不知廉耻,席上之人众多,还是盯着别的男子看。我告诉你别想了,那个人就是个阉人,没有根的东西。”
容沨默默不语,低下头,她见过这个人吗?
冬日已过,春日已来,容沨又是病了一场,越发的怕冷了,即便烧了地龙,屋子里还要供着几个火盆,容沨身上拢着一个厚厚的斗篷,手里拿着用袖笼裹好的手炉,身边丫鬟扶着她在外面走着。
有丫鬟在院子里一边扫着地,一边和容沨说着一些好玩的事,少奶奶虽然不得少将军和夫人欢喜,可是对她们下人很好,而且打赏银子从不吝啬,所以将军府上的下人却也不怎么见高踩低。
“对了,婢子今日听到外院的人说,来咱们青州的那位大人遇刺了,连人和马车一起掉进了临江水里,到现在都还在打捞人呢。”
砰地一声,容沨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手里拿着的手炉没拿稳摔在了地上,可心底却是空落落的不安,好像整颗心都被人给剜走了。
她低垂着头,看着洒出来还冒着红星的炭火,她记得那个人是叫……
谢予。
这一日容沨没有睡着,觉得周围的东西越发不真实,后来,沈夫人彻底将她禁足,因为自己引诱亲姐未婚夫婿的事被人捅了出来。
容侯府来消息说,容家没有她的这个女儿,而且她让自己本就病重的母亲吐血而亡。
四周的色彩越来越淡,极尽黑白,容沨觉得自己死了,因为她看见自己被自己的亲妹妹和她的教养夫人奚娘子亲手给吊死了。
容沨忽然抬手想要扯住那根不存在白绫,想要让自己喘过气来,可是呼吸越来越稀薄,看着自己灵位上写着沈少期亡妻容氏几字时。
“啊——”
容沨抱着头凄厉喊出声,她皱着眉,她不是……
她恍然想起,她已经死了,后来又活了,可现在什么是真实,她已经分不清楚了。
现在她是又死了吗?
容沨虚弱地睁开眼睛,眼前东西模糊成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呼吸越来越低,却是动一动手指都是十分费力。
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容沨只觉身子失重一下从高处掉落下去,始终不见到底,好久好久,容沨意识已经渐渐不清楚了。
殿外,接容沨进宫的小太监见着谢予目光幽幽地盯着他,仿若一把凌厉的刀子,他脸色一白,赶忙低下头:“元裔君。”
谢予上前就要推开殿门,小太监急声道:“元裔君不可,里面是陛下要的人。”
“拖下去。”谢予薄唇轻启,嘴角勾着的笑意越发森寒,“交给慎刑司。”
小太监腿肚子一软,趴在地上一边求饶又忍不住叫嚣:“奴才是奉陛下之命!”
话音刚落,谢予冷冷瞥过目光,小太监仿若失声一样,软瘫在地。
谢予推开殿门,一见容沨躺在地上,好像没了生气,瞳孔一缩,迈过门槛时,却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应书心里猛地一沉。
只听谢予沉声道:“去找杜太医!快去!”
应书道:“……主子。”
“快去!”谢予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只是些微有些急促。
谢予一把将容沨扶起,圈在怀里,一手贴在容沨的脸上冰冷的已然没了半点儿生气,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
谢予眼底越来越冷,小声叫道:“小丫头。”
他道:“你要是死了,我可就不要你了……”
他眼眶有些发红,极力克制住内心疯狂,一手抄起容沨的腿弯,将她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