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漆黑的天空上不见半点儿寒星,只有一轮弯月高高挂着,黑云如同一面薄纱将它笼罩,朦朦胧胧中仿佛又有一些妖异。
容沨洗漱好了,却还没有睡下,她一手撑着额头借着烛光翻看着手中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话本打发时间。
碧花见了忍不住道:“姑娘还是早些歇息吧,不然明日可又闹瞌睡起不来了。”
容沨翻了一页,听不得唠叨碧花又将手里的话本给放下,捏着眉心摇头道:“你可比云宵越来越唠叨了,我可愁以后你的夫君受得了你的啰嗦?我可得好好替你找个脾气好的。”
容沨的打趣却是少见的没有让碧花脸红,她弯腰帮着铺着床铺,头也不抬道:“姑娘说的话,婢子可是记着的,若是食言婢子可不依。”
容沨眉眼微动:“好,我记着。”
昏黄的烛光突然微微跳动了几下,忽暗忽明,碧花见此连忙伸手去挡了挡,烛火又亮了起来,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容沨躺下后,没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再也撑不住地就睡着了,睡梦间,她仿佛闻到了一股熟悉沉寂的问道,拉着她搭在薄被上的手给放回被子里去。
不经意间,她低喃了一句:“谢予……”
来人仿佛低低地轻笑一声,褪去一身的沉寂,嘴巴一张一合低低地说些什么,让容沨听得不是怎么清楚,她有些烦闷地想要努力辨析这个声音到底在说什么时,却是一瞬就睁开了眼睛。
外面天光大亮,已经是第二日了,容沨一手撑在床板上,有些昏昏地半坐起身子,半眯着眼睛凝视着窗外的透进来的光线。
撑在床板的手微动,却是碰到了枕头下的什么东西,低头望去,只见一沓折叠好的信纸露出一角,放在她的枕头下。
容沨眼底昏沉一瞬散尽,只剩下冷清的澄净,谢予昨日来过?
她打开信纸却发现里面皆是人的名字,字迹潦草,还有滴墨,好像记录之时太过匆忙,她定睛一看,面色有些凝滞,因为上面的许多名字她在不归山考学的试榜上见过,她将三四页纸翻到了底。
内心惴惴不安,不知谢予把东西放在她这儿究竟是什么意思?
听得隔间传来动静,容沨将信纸折好塞回了枕头下。
这天容沨起得极早。
院子里还弥漫着薄雾,亭台楼阁在薄雾中忽隐忽现,早起的下人升起袅袅烟火之气,倒是添了几分人气。
谢予来不归山的事本就隐蔽,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容沨想要去找他,根本就是找不到的。
她站在廊下,眉眼始终微蹙,信纸已经被她藏在了身上,可她却不知道干什么,内心仿佛陷入黑洞之中,那种对未知的无力和一丝恐惧正在蚕食着她的冷静。
容沨一个转身回到屋子里,却是从妆奁中翻出了一把匕首,当初在青州翠珑坊买下的匕首,她缓缓打开,匕首的冷光掠在她的眼眸处,映着她眼底的决然。
端来早食的碧花和云宵两人生生见着容沨将匕首藏到了身上,差点连手中食盒都没有提住:“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容沨看向两人,冷声道:“你们去怀鄞公主和孟姑娘的住所,告诉她们今日若无其他要事,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要出来。你们两人就留在她们那里,我若不来找你们,你们就不要回来。”
碧花和云宵一时六神无主,不知容沨到底要做些什么,云宵急急地问:“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容沨定定地看着两个丫头道:“我又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你们不必追问太多,希望一切都是我的多想。”
碧花与云宵拗不过容沨,剁了跺脚后,只得去寻孟宜龄和怀鄞两人。
容沨出了自己的院子,一身箭袖轻袍,头发被锦带束成马尾,脸上未施脂粉,走了许久,却是走上飞桥上时,步伐一顿,急忙侧身将自己娇小的身影藏在了柱子后面。
她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手里的匕首,只听得长剑没入身体又一瞬抽出的声音,鲜血飞溅,死的那人连一声惊呼都还未来得及叫出。
“表哥?”
一声颤颤巍巍的声音,让容沨心神一震,戚簌簌?!她唤表哥的人就是萧继!
“表妹总是在我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你说这是到底是巧合还是别有深意?”萧继状似不解的问道。
戚簌簌眼睛瞥过地上的尸体,淋漓的鲜血激得她流动的血液便冷,一瞬凝结僵硬住她的动作,她踉跄地往身后一退。
戚簌簌脸色苍白的看不见一丝血色,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表,表哥在说什么?簌簌不懂,簌簌。”
“簌簌什么也没看见。”戚簌簌急切道,她已经察觉出萧继对她的杀意,她定定地看着萧继:“簌簌愿意为了表哥做一切事情!簌簌知道将来一定会是表哥登上皇位。”
萧继笑了,杀意并未因此消退:“你是怎么知晓的?”
戚簌簌脸色变换了许久,隐晦说道:“簌簌可以预见未来的事情,坐上皇位的就是表哥你……是表哥你不愿相信簌簌,留簌簌在你身边。”
萧继眼中似有震惊,却不曾显露,对戚簌簌说的话却是半信半疑:“你能预见未来的事情?”
戚簌簌急切的点了点头,她不敢说自己是重生而来,害怕被萧继当成妖物,只能利用萧继的夺嫡之心来为自己保命。
她见萧继似有犹豫,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上前抓住萧继的手:“表哥让簌簌成为你的王妃,簌簌能让帮你坐上那个位置,不论是孟宜龄还是容涵她们都不配,只有簌簌可以站在你的身边。”
眼底的自以为是和占有刺得萧继杀意更浓,萧继抬起另一只手将戚簌簌垂下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幽幽道:“那你能知道自己能否活过今日?”
戚簌簌瞳孔猛地一缩,只觉腰腹疼痛,口中腥甜之意涌上,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萧继漠然抽出自己的冷剑,见着戚簌簌软瘫倒在地上,一手捂住自己的伤口。
“你既然说你有预见未来的本事,那就是我现在无论做了什么事情你都是知晓的,留着你太危险了,是你自己自作聪明把自己害死的。”
戚簌簌眼睛赤红,难以置信下又是满心的不甘心,她咳嗽两声挣扎道:“……我,能帮你的……”
萧继垂下的冷剑上沾满了鲜血汇聚成一股滴下:“你都说了本皇子能够登上皇位,那么一切就已经够了,窥探了天意又泄露了天机这天罚是该由你来受的,你也算是死得其所。”
说完萧继就漠然转身离去。
容沨只觉得身子僵硬地只能靠着柱子缓缓滑坐在地上,良久后,突然有人碰了碰她的手。
容沨惊得猛地抽出匕首,却见眼前之人是怀鄞。
怀鄞自是见到了天桥下死了的两人,心下大石稍稍放下,怒极反笑道:“你还真是不要命了!你要知道若不是你命大,我现在看见就是你的尸体。”
容沨回过神来,一把扣住怀鄞的手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怀鄞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和你一样都想要一个答案。”
容沨借着怀疑的手站了起来,又似想起什么。
怀鄞扶着容沨头也不抬道:“你的两个丫鬟在宜龄那儿,没有出事。”
离去之时,容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戚簌簌,她不知道为什么戚簌簌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萧继杀她绝对也不是临时起意,戚簌簌说什么能预见未来也一定是假的,她和自己一样肯定都是重活一次的人……
将来会是萧继登上皇位,那谢予呢?谢予的结局又是怎么样的呢?
容沨不敢想,萧继和谢予结怨之深,谢予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等两人见到印澧时,只见他和谢予不知在说些什么,神色略微有些凝重,谢予正说着话却是话语一顿,看着容沨有些惊愕。
印澧回头见着容沨也是愣了一瞬。
谢予紧了紧手中的拳头,淡声道:“之后的事,你该知道怎么去做了。”
强忍着本心不再去看容沨一眼,就要离去。
容沨挣开怀鄞的的手,上前追着谢予:“你不许走!我有话要问你。”
谢予步伐一顿,看着容沨扯住自己的衣袖,忍了又忍转身低下头看着容沨道:“会没事的。”
容沨不安越来越厉害,她用力攥住谢予的衣袖,却是不管不顾地扑在了谢予的怀里:“你到底要去做什么?是和萧继有什么关系?”
谢予捧着容沨的脸:“事发突然,其中缘由如何,我一时半会儿也与你解释不清楚,总归是没事的。”
低下的头和容沨的额头贴在一起,死寂的心又升起一丝温度,推开容沨就转身离去了。
印澧脸色见得两人亲昵的动作,脸色黑的跟墨一样,可又知此时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
容沨定定地看着印澧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印澧张了张嘴道:“不归山混进了前朝反贼英王的余孽,萧继在其中搅混了水,分不清谁是敌谁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