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笔峰内,孙骁不紧不慢地带着陈无观沿着石梯向上而行。
周边鸟语花香,林间小兽时而抬起头警惕张望,时而埋首入怀,享受片刻安宁。
断成两半的落笔峰,似是比平日里更显得欣欣向荣,只是不知为何,所有的鸟兽都对落笔峰的中心地带退避三舍,生怕招惹到某种存在一般。
“你那祖师殿的师兄呢?难不成早已进入到中心地带?”陈无观望着前方无人行进的石梯,略显无奈道。
孙骁点头言道:“那是自然,他们在前方探路,我们在后方压阵,多好的配合,怎么,陈兄想要以身涉险?
这禁地之所以是禁地,险境必然很多,以我们的修为,还是老老实实压阵的好。”
“能把贪生怕死说的如此高尚,倒也是个人才。”陈无观心中不禁感叹,只不过孙骁这话说的没错,他还未开始修炼,拳脚功夫也没练到家,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还是在后方更安稳一些。
毕竟他现在有了《五复三归》,又有了名义上的师父,而且还与陈家有着一丝血缘关系,法门什么的,根本不缺,他现在缺的就只是个时间而已。
就算走的再慢,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看着前方那有如刀削般的断崖,孙骁的面色不禁一白,深吸几口气,为自己壮壮胆后,他便纵身一跃,竟直接跳了下去!
“这难道就是跳崖奇遇?”陈无观瞪大了眼睛,就在下一刻,只见原本平静的虚空,陡然浮现出一道涟漪,孙骁就如同是鲤鱼入水般,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陈无观顿时松了口气,学着孙骁的动作,两腿一蹬,跳了下去。
只觉得春风拂面,极近温柔,等到陈无观站稳身形,便开始打量起周边环境。
这里极为辽阔,茫茫无际的草原上,数匹骏马慢悠悠地埋首吃草,抬头望去,皓月当空,只是没有漫天星辰,显得那轮皓月有些孤寂。
周围没有一个人影,闭眼感受,此地温度要比外界更为温暖,而且周围空气中散发着一股令人心神放松的泥土清香。
“不会是随机传送吧。”陈无观苦笑一番,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仍旧是没有遇到一个人影,索性盘腿坐在地上,打着哈欠,轻揉腹部。
大约半柱香后,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右手边传来,陈无观打起精神,循声望去,恰好看到一只呆萌兔儿正鬼鬼祟祟地刨地。
陈无观收敛气息,轻手轻脚地凑到近前,仔细打量着这只即将入腹的猎物。
然而就在陈无观准备一个飞扑上前时,突兀的一道声音从兔儿口中传了出来。
“你这小子是想吃了我?”
陈无观吓得当即跌坐地上,苦着脸连忙告饶道:“小子不知前辈真身,还望前辈莫要怪罪。”
兔儿睁着大红眼睛,一蹦一跳踩在了陈无观的肩头上,侧着脑袋龇牙咧嘴:“晚了,你要吃爷,殊不知爷要吃你!”
话音一落,兔嘴一张,作势就要下口咬去。
眼看着那兔牙儿就要咬到陈无观那通红耳朵,突然之间,就见一道亮光闪过,紧接着一声悲鸣响起,就见那只呆萌兔儿竟身首分离,死状凄惨。
感受着脖颈处的温暖淌过,陈无观两眼一翻,居然吓得昏迷了过去。
只不过没有人知道,陈无观在昏迷之前,心里却是藏着笑。
人身小天地,黄庭宫内。
陈无观满脸堆笑,朝着面前双手笼袖的陈老打了个圆稽,道了声谢。
陈老摆摆手,轻声道:“看来引你来此的孙骁不简单呐,他的修为低是低,不过手段是真的多,不仅炼体,还会画符,而且成就都不小。
关键的是,他似乎在宗门中人脉很广,你以后与他打交道,千万要留一个心眼,我可不想才有了这么一个好洞府,转眼间就又要回到老窝里去。”
陈无观点头应声道:“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提高了警惕,我那丹房小舍位置算是偏僻,能知道我在那里的弟子,应该不是很多,那么他来找我,必有所图。”
陈老似是在打量着外界,数息之后,惊疑一声,伸手掐诀间,外界景象便映入到黄庭宫内。
感受着外界的气息,陈老面色难得变得凝重,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道:“这里很不简单啊,香火气息如此浓烈,你要小心一些,莫要着了道,我可救不了你。”
“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陈无观心中一紧,急忙问道。
陈老思量一番,跺了跺脚,就见那外界景象陡然变化,云雾缭绕间,一座破败道观隐约可见。
“若是遇到了像这样的无人道观,莫要有心境波动,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那么它自然会消失。如果道观始终不曾消失,那么就要走侧门进去,以凝香之法凝出一柱青香,将其点燃后,祭拜十方神祇。
记住,敬香之时先中后右再左,一定要右手持香,左手敬香,莫要乱了规矩。”
陈无观点头称是,对于这些礼仪,他只是略有耳闻,从未亲身做过,陈老自是知道,所以就着重交代了几句。
而后,陈老似是陷入了回忆,神情略显落寞。
陈无观学着陈老双手笼袖,蹲着身子瞅着外界景象。
孙骁果然有所图谋,小胖子身手敏捷,在陈无观身上扒来扒去,好像在找某样东西,过了许久,没有收获的他才颓然坐地,不可思议道:“怎么会没有呢,说好的储物袋呢?难不成那厮在骗我?可这没道理啊!”
眼珠子转了一转,贼眉鼠眼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着陈无观,良久才叹了口气道:“他娘的,白费老子半嘴唾沫,早知如此,就跟着刘儿走了。”说罢,便气呼呼地朝陈无观踢了两脚。
见到陈无观眉头一皱,孙骁好似蚱蜢一般,远远跳开,过了一会儿,发现再无动静,便又回到陈无观跟前,指着陈无观骂骂咧咧道:“不就踢了你一脚吗,至于这么吓唬人吗?”
傲娇般的“哼”了一声,孙骁手上提着兔子肉转身就走,临走之时还不忘记再补上两脚。
等到他走远之后,陈无观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将身上的脚印子拍掉,摇头一笑道:“世上果真没有白得的交情,不过这胖小子还挺会做事,给我留下了个兔子头。”
眼下没有生火工具,而且材料也不齐全,陈无观就打消了当下烤着吃的念头,提着一双兔耳朵,也不顾流淌下来的鲜血,朝孙骁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走了大约有两里路,一团浓雾几乎在瞬间就将陈无观笼罩了进去,身处于浓雾当中,陈无观提心吊胆,只是三步过后,耳边就传来了一声似是鬼哭一般的声音。
陈无观打了个哆嗦,循声望去,只见在距离他不远的土堆上面,一朵淡红色七瓣小花正迎风摇曳。
而就在陈无观正要收回视线之时,突然之间,一张人脸出现在了花瓣之上!
陈无观心中一凛,脚下一动,就要离去。
可在这时,只听“哎呦”一声,一个胖小子从天而降,好巧不巧地落在了那朵七瓣红花之上。
那胖小子正是孙骁!
他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的陈无观,一脸不可思议。
随后拍了拍脑袋,嘿嘿一笑,屁股一抬,朝陈无观打了个招呼:“好巧啊,竟然在这里遇到了,我还以为这随机传送把我们俩分的远远的呢。”
陈无观强忍住笑,指着孙骁身后的土堆,提醒道:“那里有一只精魅,你刚刚坐在了它的头上。”
孙骁眼珠子一转,拍着胸脯道:“精魅算什么,看我一屁股坐死它。”
说完之后,身子一沉,竟真的坐了下去,看的陈无观一脸震惊。
孙骁扭动身子,还嫌不够,重新站起身来,就要用脚踩在上面,可当他转过身来,看到那朵七瓣红花后,身体一颤,凄惨哀鸣随即响起。
那孙骁居然以一种肉眼难以看到的速度,瞬间来到陈无观的身后,指着陈无观用细如蚊声的声音说道:“刚刚是他传音教唆我的,精魅大爷,要找麻烦去找他的,莫要找我。
我这一身肥肉不好吃,他的一身瘦肉,绝对香入骨髓,令人……不对,令您回味无穷!”
陈无观看着哆哆嗦嗦的孙骁,伸手一拦,将其挡在身后,面色凝重道:“是我们这些晚辈不懂事,还请前辈不要怪罪,若前辈有事想要帮忙,尽管告知,我们定当全力照办,弥补过错。”
七瓣红花左右摇曳,每一片花瓣均有红粉流转,几息之后,七张面孔浮现而出,挣扎、恐惧、兴奋、沉醉、冷漠、枯寂、美艳,七张面孔,七个表情,异口同声道:“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们两个留下一张面皮,我便放你们离去。”
“一张面皮,这好办!”孙骁想也不想直接答应下来,可在他话音刚落之后,瞬时反应过来,面色当即惨白如纸,指着七瓣红花,嘴里一边念叨着莫名咒语,一边缓慢踱步,向后退去。
陈无观面无表情,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七瓣红花徐徐一颤,无声之间,三寸童子显现而出。
童子身着红色道裙,上身赤裸,头上扎着冲天小辨,模样甚是俊俏,不过其嘴边的獠牙破坏了整体美感,让人觉得有些可惜。
“你们谁都逃不掉!”童子冷冽一笑,伸手一握,身下的七瓣红花骤然凝缩,变化成了一柄与他身形一般无二的长刀。
长刀上下通体红光流转,一丝血腥气息直扑面门。
“是吗?”陈无观的面色终于起了变化,似是胜券在握一般,自信一笑,淡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