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一身干净衣物的陈无观在陈思戊的带领下走入进了那座通传阁。
三层的通传阁,身为宗门弟子只能进入第一层,而在这第一层中,有两位长老坐镇于此。
大部分时间,两位长老都在丹房中修炼,只有遇到紧急情况,才会收功现身。
负责传送一事的为两名内门弟子,据陈思戊介绍,这些弟子每日来此培养功行,会获得一定数额的五行灵晶,可用于日常修炼和购置灵物。
相互见礼之后,那两名弟子就将腰间悬挂的玉牌祭出,陈思戊身为祖师殿弟子,自是不需要消耗五行灵晶这种好似山上货币的东西,陈无观嘛,先欠着,反正债多不压身。
两枚玉牌旋转不休,数息之后,分别有一道灵光从中疾射而出,注入到面前的那座法阵当中。
法阵离地一尺,基座由青白红三种颜色的石块构成,而在基座的四周,分别悬浮着一面小鼓、一面铜镜以及一盏青灯。
陈无观与陈思戊站在法阵之上,看着那两道灵光先后没入脚下,几乎就在瞬间,整座法阵微微一颤,各种玄妙符纹显现而出,徐徐变化间,那一面小鼓“咚咚”响起,在那之后,铜镜表面一耀,一道莹白色柔和灵光就覆在了他们二人的周身。
至于那盏青灯,则丝毫没有动静,法阵表面的符纹继续变化,而就在陈无观好奇的瞅着那三件灵物时,负责法阵运转的两名弟子伸手捏诀,低喝一声:“启!”
下一刹那,陈无观只觉得周身一沉,两眼一黑,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再一睁眼便发现已经出现在了另一座通传阁中。
这一座通传阁明显更为宽阔,脚下法阵较之上一座法阵更是大上两倍不止,足以容得下百余人一起传送。
陈思戊先一步从法阵上走下,望着向他迎面走来的两名宗门弟子,笑着打了声招呼。
那两名弟子一男一女,年纪轻轻,朝气蓬勃,身着衣衫与先前陈无观所看到的那些弟子皆不尽相同,看样子应该就是那祖师殿弟子。
“陈师兄终于回来了,听说师兄这次下山是要寻找一名小师弟,难道这位就是?”
陈思戊指着陈无观向那位说话的男子介绍道:“他叫陈无观,按照三长老的意思,先让他去做一名内门弟子,能不能升为祖师殿弟子,全凭他自己的造化,当然,在我看来,他还是很有希望成为我们的小师弟。”
陈无观能从那名女子眼神看出来一丝嫌弃,而那名男子,却好像很是可怜陈无观,看着眼前瘦弱的少年,温柔一笑道:“以后呀,这里就是你的家,虽说之后要在内门待上一段时间,可你不要忘了,你姓陈!
没谁敢欺负你,若是万一被人欺负了,就去找陈汉生,他也在内门,到时候他定会为你撑腰。”
此刻的陈无观表现的有些怯懦,躲在陈思戊背后,双眼中甚至蒙起一层水雾。
陈思戊自然知道陈无观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变化,也就没怎么理会,眉头一扬,朝那名男子问道:“汉生他怎么跑到了内门?是嫌祖师殿太小,玩不尽兴吗?”
那名男子苦笑一声回道:“谁说不是呢,这位小祖宗直接对三长老说祖师殿不好玩,要去内门玩一玩。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竟然说要将内门行道殿内的任务都做上一遍,才会回来。”
“简直是胡闹!三长老难道没有拦住他吗?”
“拦了,没拦住,仗着自己炼制的缩地符直接跑到了内门。三长老顾及颜面,也就没有去追。”
陈思戊以手扶额,头疼不已,这位名叫陈汉生的小祖宗,修炼天赋出众,而且学什么都快,在宗门内不是很强的符箓之术,居然被他学到如此地步,若是将全部心力投入到修炼当中,祖师殿嫡传大弟子的身份板上钉钉!
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活法,陈汉生喜动不喜静,真的要将他关入静室,反而会不利于他的修行。
陈思戊算了下时间,距离祖师殿开静还有段时间,就没怎么着急,拍了拍陈无观的肩膀,让他上前与那两名弟子见礼。
因为还没有正式拜入宗门,陈无观便躬身作揖,唤了两声前辈。
女子愈发不屑,在她看来,眼前的这位少年丢了陈家的脸面,明明有那么大的靠山,却表现的如此不堪,估计就算真的做成了小师弟,也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男子神情没有太多变化,上前拍了拍陈无观的肩膀,让他安心。
过了半柱香,云板钟磬之声传来,陈思戊面容一下子变得肃穆,与两位守在通传阁的祖师殿弟子拱手告别,随后带着陈无观一道继续沿山路向上而行。
走在路上,陈思戊不急不缓说道:“刚刚的云板钟磬之音代表着止静结束,正式开静,各长老弟子可离开祖师殿,不论是自个儿修行还是接取宗门任务,都可以。
止静是各山上宗门特有的时间段,一般而言是从晚课结束到早课之前,在这个时间内除了在各个殿堂楼阁值守的长老弟子外,其余长老弟子须得回到各自丹房,要么打坐修炼,要么参玄悟道,不可炼器炼丹,以免遭到阴神侵扰,导致炼制不成,丹鼎焚毁。”
陈思戊可不管陈无观听没听懂,指着渐渐现出轮廓的那座大殿说道:“眼前的这座大殿名为祖师殿,凡是我祖师殿弟子,皆在殿内拥有一间丹房,丹房当中炼丹炼器所需的地火,宗门也有准备,只是品秩不高,就算运气逆天给炼出来了,也绝对入不了品,搁在内外门,算是值点钱,而在我祖师殿中,可就是亏了。
毕竟世上可没有白拿的好处,宗门在祖师殿中给你准备了浓郁的灵气,你身为弟子的,总得反哺宗门吧,不求拿出多少五行灵晶或是灵石来,只求为宗门出一份力,比如值守殿堂楼阁,下山镇守一方地界,亦或是炼丹炼器之时,从中分出一部分的丹药和法器,上交宗门。
当然宗门只收入了品的,这便是我刚才说亏了的原因所在。
你知道不,只要你表现出有成为丹师或者器师的天赋,那么祖师殿就会倾尽全力来培养,从刚开始的材料提供,至最终的售卖,都不需要你来分心。
但越是这样,于你自个儿道心而言,就越有瑕疵,反过来就倒逼着你不断的进步。”
说到这里,陈思戊转过身来盯着陈无观,郑重其事道:“成为祖师殿弟子也就代表着你肩负的责任就变得极重,若没有一颗坚定的道心,迟早有天会撑不住,这一点你要想明白,与其落得个道心崩溃的下场,还不如安心待在内门。我言尽于此,如何行事,全凭己心。”
陈无观面色坚毅,斩钉截铁道:“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我自然应当不负人身,勇猛精进!”
陈思戊点了点头,他很看好陈无观,原本他觉得陈无观有很大机会能够拜入祖师殿,成为他的小师弟,现在看来,这件事情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
一个知道什么时候该给自己加价,什么时候该隐藏自己的人,无疑能在修真界中活的更好,在宗门中也不会吃太多的亏,最重要的是他还姓陈!
祖师殿近在眼前,可以看到在高大的殿堂上方,两只振翅欲飞的仙鹤分别站立在两端,仙鹤被雕琢的栩栩如生,鹤目很是灵动,当陈无观踏上了第一级玉质石阶时,猛然间心神怵动,抬头一望,便见那两双鹤目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直到他走完石阶,踏上了祖师殿所在的白玉石台上时,那两双鹤目才从他身上移走,短短的数十级石阶,走的他汗流浃背,狼狈不堪。
陈思戊走在陈无观前面,此刻虽说已经开静,但仍旧没有任何弟子和长老从祖师殿中走出,殿门大开,走入其内,第一眼便见主位之上立着的三尊巨大雕像,殿堂极大,满地的蒲团居然全是散发着灵光的灵物!
两人并没有在此停留,从旁侧小门而入,便踏上了一条笔直走道,走道两侧的石壁上均刻有各种纹路以及诸多图案,陈思戊没有细致介绍,陈无观也就没有过多留意。
大约百十步后,前方左侧出现了一扇高约一丈的殿门,刚一推开殿门,一股极为浓郁的灵气便从其中扑面而出,陈无观只觉得全身毛孔舒张,飘飘欲仙仿佛只要他愿意,便能够离地而起,浮于空中!
陈无观并没有在这种玄妙的状态下保持太久,因为他很清楚,接下来的会面或许将决定之后的修真道途是否顺畅。
毕竟他不知道陈思戊口中的那位三长老到底是个什么性情,山上的一部分人,脾气都很怪,也不是说不好,只是相较于山下的人,更要难以相处。
这间殿堂很大,虽说比不上刚进祖师殿的那一间,但也相差无几,看着殿堂内的摆设,应该是祖师殿长老们的议事之地。
此时此刻,在殿堂的最高处,盘坐着一位老者,而在老者的左手边,则坐着一位两鬓微白的中年人。
陈思戊先是向老者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大长老”,随后才向中年人行礼,而那个中年人,正是祖师殿三长老,陈虚寂!
作为陈家现任族长,陈虚寂自是很想在第一时间见到那位心心念念许久了的家族后辈,但身为祖师殿三长老,还是得守一下规矩,因此才有了陈无观眼前的这一幕。
老者双目炯炯似火,陈无观只觉得老者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就像是烙铁加身一般,而且老者的目光仿佛能够穿过肉身,看到陈无观的人身小天地!
就当陈无观准备硬撑下去之时,内心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道急切的声音:“陈无观,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就让那位老道收回视线!
再迟一些,他可能就会看穿我在你希夷府内施加的障眼法,使得纳神龛现世。到时候,你是绝对护不住那东西的。”
陈无观几乎在陈老出声提醒的瞬间,就作出了反应,同先前一样,双目中突兀地蒙出一层水雾,两腿一动,就小步挪到了陈思戊的身后,两只小手颤颤巍巍地抓住陈思戊的衣角,指节发白,似是惧怕眼前这陌生环境。
如此反应,顿时就让陈虚寂面上挂不去,双目当中失望之色渐起,不过也就几息的时间,就恢复如常,好像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而那老者,失望之色毫不掩饰,最后瞅了眼陈无观,便对旁边的陈虚寂说道:“按照你我之间的约定,这弟子我收了,至于这开坛传法嘛,就要麻烦陈师弟了。”
陈虚寂眼帘一抬,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吞了下去,点了点头,算是同意老者所说的代为传法一事。
略显空荡的殿堂当中,陈无观莫名其妙的有了位师父,而这师父只是见了他一面,就转身离去,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便再无看到。
听其余弟子们谈论,说那位祖师殿大长老黄箓,在他拜入宗门后的第二天就离宗远游去了。
听罢此言,陈无观暗松口气,远游好啊,师父远游了,就不必每日提心吊胆,生怕小命不保。
“接下来还是低调一段时间吧,先观察观察情况。”陈无观或许是忘记了,他虽然很想低调处事,但身为大长老的记名弟子,还是姓陈,就注定在这郇瑶宫内不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