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老爷和大夫人一前一后地跟着慕老太太进了华安堂。内室下人们正在替换着驱虫避害的香囊,何妈妈看了一眼朗声吩咐道:“行了,你们都先出去吧。”
众人皆放下手中的东西,向着三位主子行礼后,便齐刷刷地退到了院中。老太太见着屋内的下人都出去后,便上前坐到了正堂之上,然后侧头看了一眼旁边案几上的几碟点心,对何妈妈说道:“把这几道糕点撤下去,换上些瓜果就好,如今岁数大了,不好老是吃这些黏腻的东西了。”
何妈妈端起了点心,“是,老夫人,那我这就去换。”说罢,何妈妈也向外走去。
这下屋内就剩下了,慕老太太、大夫人和慕老爷三人。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眼,无奈地说道:“都还站着干嘛,坐下吧。”
大夫人和慕老爷两人对看了一眼,都没好气的一边一个坐了下来。老太太倒也无视他们之间的情绪,只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们今日如此闹腾一番,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外乎就是为了京中传言之事。这件事…真的是让我们整个慕府上下都没了脸面。”
一听老太太这么说,慕老爷自是感觉出了一口气,面上也稍显神气起来,斜着眼睛瞥了一眼正低着头神色紧张的大夫人。老太太看到了慕老爷的神情做派,皱起眉头冷声呵斥道:“你不必看她,也不用感到神气,这整件事情要说最为欠妥的就是你这个当家老爷。”
慕老爷一听老太太不仅没说大夫人,反而将矛头指向了他,自是想要张口替自己辩解,但又碍于老太太的威严,只能低了些声音恭敬道:“母亲,儿子此次这样做…”
“你听我把话说完。”还未等慕老爷为自己分辨完,老太太就开口打断了他,还没好气得瞪了他一眼。
慕老爷听闻只好闭嘴不再言语,老太太继续说道:“如今,城中关于清欢的流言四起,先不说是因为这孩子做了什么才引出了这些麻烦,就事论事说,照这样的势头传下去,只怕对我们慕府会越来越不利。说到底…也是清欢和世子是旧识的缘故,只是外头的人知道的不多罢了,找个人说清道明也就不会掀起什么大风浪了,何至于你俩在这摔打掰扯,失了体统。”
听话听音,大夫人听到老太太的话眼睛一亮,急忙问道:“母亲的意思是,不如将计就计,让外头的人知道世子与清欢,咱们和王府的关系?”
慕老太太点了点头,“这未尝不可,如此,清欢也不必招致那么多骂名,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如此下去可怎么好。在者说,本来你就和王妃是表亲,现在南贡王府又得圣宠,让外头的人知晓其中一二对我们整个家族也是有益的。”
大夫人连忙笑道:“极好!母亲说得是,本就是如此,这样清欢和世子的关系也不会被外人所诟病,咱们慕府在朝中还能更得脸些。”
这时,在一旁一直听着的慕老爷坐不住了,突然一下站起身来,对老太太拱手行礼,但却咬着牙说道:“母亲,这…这不可啊,想我们家几代为官皆是清正直流,能走到今日也是因自身能力,而非…背靠他人。如今朝中形式看似平静,实则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跌落悬崖,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们自是应该早日脱身,怎可还迎面直入呢。”
老太太听到慕老爷的一番言论,倒也不急,只是缓缓开口道:“你也知如今形式不稳,可是你不能事事皆承旧派啊,虽我慕家为官几代,可还未有如今这等造化之人,既入朝堂,怎可独身,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明白,我们全府上下百十来口人的性命如若没有根深大树来做支撑,说到底还是无依无靠,你今日这等地位身份你以为光凭一己之力就可以万保无虞了?更何况…此次事情已经闹得全城皆知,你觉得凭借南贡王的势力会解决不了区区流言?为什么传言势头越来越猛,这些你都仔细想过没有?”
慕老爷听罢突然如梦中惊醒一般,“母亲的意思是…是南贡王…有意为之?”
旁边的大夫人也平静下来,坐到椅子上细细想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也有了几分了然。
慕老太太叹了口气道:“唉…如果我没猜错,这是在向你,向咱们慕府发出的提醒,我说了,以你还有润锦润洹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怎能不让人盯着,如果这件事不妥善处理,想必,这流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下去了。”
慕老爷只觉头脑发蒙,脚下踉跄了几步,缓缓开口道:“都说登高跌重,所以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一旦和南贡王一族有所牵扯后,就是选择站在了悬崖边,虽然抬眼可望至顶峰,但离跌重也不远了…”说到最后,慕老爷的语气中竟夹杂着些许哀伤且无奈的意味。
大夫人闻言也默不作声,只看向了老太太,虽然听到慕老爷这一席话心中也有些许感触,可眼下她顾不得许多,只想着如何挽回清欢和慕家的名声。
慕老太太摇了摇头,又是一声长叹,“身为官宦之家,处于朝堂之中,皆有万般无奈,有些话多说无益啊…我们不过是下棋人手中的一枚棋子,黑与白我们不必太过纠结,只由着那只手将我们放到了应该放的位置就可以了,断不可成为弃子。”
慕老爷没有答话,只坐到了椅子上,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两只手握成了拳头。大夫人见此试探道:“母亲,那眼下我们要做什么。”
慕老太太沉吟了片刻道:“你明日就让人去送拜帖找南贡王妃,不用说别的,只说有从你们老家过来的物件要奉于王妃就好。我们先观其态度,再做打算。切记,去的时候低调着些,不要声张。”
大夫人点了点头,“母亲放心,我明日就让人去送拜帖。”
慕老太太起身看了一眼一旁无精打采的儿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脾气太像你父亲了…为娘怎会不知你心中所想,只是眼下我们已经入局,且无法自保脱身,与其这样,不如先将眼下的困局解开,以待来日。你也莫要生气了,如今外面已然乱作一团,如果家中再不上下齐心,就真要分崩离析了。”
慕老爷张了张嘴,嗓子也因刚刚的怒气稍显沙哑,“是,母亲,儿子…明白了。”
慕老太太没再说话,只轻叹一声,准备向内室走去,大夫人见状赶紧开口道:“母亲,那…清欢那里…”
慕老太太停住步子,转身对大夫人淡淡道:“说到底这事跟这孩子有关,我不管她是因何而起,就让她去祠堂跪一跪长长记性也好,你不必再说了。”
大夫人一听,连老太太都是如此意思,也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是无用了,便也闭了嘴,不再言它。此时,慕老爷已经转身离去,大夫人看着堂内就她一人,也就转身出了华安堂,外头一直候着得王妈妈看到大夫人从里面出来,赶紧上前道:“夫人,夫人,没事了吧,我刚刚看老爷满眼通红地走了,样子真是吓人。”
大夫人叹了口气,驽了下嘴说道:“清欢这次是闯了大祸,这顿罚也是免不了了,你去准备几床干净绵软的被子一会儿送到谦沐堂,然后再偷偷带上几幅护膝,也一并拿到那去,你亲自送去,别让他人看见。”
王妈妈紧着道:“是,奴婢明白,那一会儿回到水绮堂我就去准备。”
大夫人没有丝毫表情地向水绮堂走去,心中满是对清欢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