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雪霁,东方露白,经过一夜的激战,下洋山又归于宁静,只是满山不时能看到的巨大坑洞和断折歪倒的大树似乎在阐述着昨夜的惊心动魄。
耿溪云静静的躺在青石古庙前,在他的身周,一团团流光不停的游走,流光里面正是九位龙主的真身。只是,曾经气吞山河,体长百米的巨大龙身,此刻却如婴儿胳膊般粗细,二尺来长。他们如今威严不在,眼神中时而透出孩童般的迷茫懵懂之色,时而又转回清明,闪过一抹不甘。
“我等如今就像早产的婴儿,不可久留于此……当各归本位,吸收天地灵气,蕴养自身。当初金甲神龙所说的那种牵引,想必此刻你们也都体验到了吧?看来我们要分开了,否则,我等命不久矣!”
赤鳞龙主首先开口说话了。意识一会儿清明一会儿模糊,让他说起话来断断续续,显得非常吃力。说完这句话,他身上的流光又淡了几分。
金甲神龙本就已经身在自己的庙宇当中,这时倒是比其他几位强盛一些。他接过赤鳞龙主的话头道:“说的是,龙祖当初说,九州乃我族类来处,如今我身在这山中,觉得龙元当中每时每刻都有生气汇聚,虽然极其缓慢,但贵在源源不断,聊胜于无。想来牵引你们的也正是契合你们的冥冥之力。”
狂龙看了一眼昏睡的耿溪云道:“那……那这少年怎么办……五彩龙神也没找到,我等……可还有任务在身!”
碧眼邪龙道:“人间有俗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看我们先留待有用之身,保得性命,再徐图后事。”
金甲神龙道:“正是如此,你们且去,我等如今魂魄暗淡,不时便要彻底化为蒙童,你们快去吧,莫要再迟疑,这少年日后自有我看护。”
赤鳞道:“好吧,只能如此了。我等即是一巢同化,此生便是亲兄弟了。按前世的岁数,我痴长几岁,便是兄长了,如今我等先各归本位,日后自有缘再相会!金甲,九龙杯便放在这里,这少年醒来后自会看到。你可将真身投入其中滋养,想必对你会大有裨益。”
众龙主齐道:“正该如此!我等去也,二哥保重!”
原来金甲神龙在众龙主中只比赤鳞略小几岁,故此排行老二。见众龙主如此说,金甲神龙亦道:“遵大哥之命。各位兄弟姐妹,还请早行,千万保重!”
只见他们绕着耿溪云又是一阵徘徊,而后相互间缠肢交鬓,摩首贴耳,盘桓了一阵后,才依依不舍的惜别离去。
八龙发出八道悠悠龙吟,化作流光,朝八方飞去,却再没一龙回头。
金甲神龙看着众位兄弟远去,亦仰天发出一阵龙吟,久久不息。见那些流光破空再也看不到了,才收了声,继续绕着耿溪云盘旋,以微弱的一点点灵力护持着耿溪云,使他不被冻着。
天边云破,霞光艳艳,顷刻间旭日东升。
一束阳光照在了耿溪云的脸上,他眼皮闪了闪,醒了过来。睁开双眼,立刻有一道光线刺激的他又将眼睛闭了起来。抬起手挡住光线,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这才坐了起来。
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赶紧抬头四顾,发现雪地上空空如也,这才放心的嘘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幸亏是一场梦,真是吓死小爷了……咦,不对呀,既然是做梦,那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想着想着,突然瞪大双眼猛地抬头道:“不会是真的吧?妈妈呀,会说话的老虎,还有那恐怖的家伙……太夸张了吧?这……都哪儿去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站起来警惕的四下里打量,转头却看到了黑洞洞的庙门,愣了愣道:“咦,这时什么?”说着探头探脑蹑手蹑脚的朝庙门走了过去。走到门口,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座残损的龙神石雕静静矗立。
“古庙……龙神……这不会是师傅所说的青石古庙吧?”
他惊疑不定的又绕古庙转了一圈,拨开被积雪掩盖的枯藤看了看,还真是青石垒砌而成。又来到庙门前,将庙门口的树枝和杂草清理掉,走了进去,嘴里又嘀咕道:“师傅说的还真不错,这里的空气最起码比那破道观清新多了……哎,这又是什么东西?”
他来到石像前面,看到供台上放着一个东西,于是将它拿了起来放在眼前观察。只见那东西像个杯子的模样,像是一块彩玉雕成的。杯体上九条颜色各异的神龙栩栩如生,将龙身缠绕在一起,攀附在杯子上,龙头从杯口一齐望向杯中,却像是整个杯子都是由这九条龙的身体盘成的一样。
再看杯中,耿溪云却瞬间吃惊的张大了嘴,吓得将杯子扔了出去,“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原来他看到,杯子底部就像一眼泉水,波光荡漾,还有一轮明月在泉水中放着光华。而吓得他将杯子扔掉的,乃是这泉水中还有一条毛虫粗细的东西正绕着那杯底缓缓游走,见他在杯口张望,那小东竟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样貌,不正是传说中神龙的模样吗?
打了个激灵,耿溪云闭着眼睛抬手拍了拍胸口,深呼吸道:“不怕不怕,昨晚那么恐怖的东西都见了,一条小小的毛毛虫能把我怎么样!”
说完,睁眼看了看掉在地上的杯子,暗道:“这玩意儿还真结实,看着脆生生的,竟然没摔碎!”
他找了根树枝,小心翼翼的蹲在那杯子旁边拨弄了一会儿,见没什么事情发生,于是又大着胆子将杯子拿在手里,慢慢的探头朝里面看去。这一次,杯子里面却空空如也,只有泉水与明月相映照。
他端着杯子,疑惑的挠挠头道:“怎么回事,难道刚才眼睛花了看错了?”
正疑惑间,又探头看向杯底,突然哗啦一声水响,一个小小的黄金龙头又从泉水中冒了出来,吓得他“啊呀”一声惊叫,又下意识的把杯子给扔了。
这一次,他并没有像前次那样害怕,看着被自己扔在地上的杯子,他抓了抓后脑勺,又蹲了下来。刚要伸手去抓杯子,却被杯口处探出来的一个小脑袋给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窜起来就跑出了庙门。出去跑了一段儿,这货又探头探脑的回来了,趴在庙门口朝里面张望。只见那杯子还在地上,而杯子上空一人高的地方却盘旋着一条通体金黄的小龙。那龙如筷子般长短粗细,绕着杯子飞了一会儿,像是喝醉了酒一般一跌落了下去,四只小脚在空中乱蹬了几下,却又晃晃悠悠的飞了起来,煞是可爱。
耿溪云看着这小家伙蠢萌的举动,倒是安心了不少。他背着手又走进了庙里,朝着小金龙的方向“喂”了一声。小金龙正努力的保持身体平衡,突然被他这一声喊,一时失神,竟然一头栽了下来,直接脸朝下摔在了地上。
耿溪云则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挖苦道:“你这小蠢货,跑都不会跑吧,就想飞了?”
那小金龙看着这可恶的家伙,气的一阵摇头晃脑,四脚一蹬,呼的飞了起来,一头撞在了耿溪云的脑门上。只听他大叫一声,竟然被撞翻在地上。而小金龙也没讨到便宜,自己也被撞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耿溪云坐了起来气哼哼道:“你这小家伙,气量小,力气道挺大的!”
小金龙晃了晃撞得发晕的脑袋,翻身四脚抓地,不多的鬃发炸起,作势又要扑来,耿溪云连忙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听见这话,小金龙才收了怒气,将头一甩,竟然不再理会耿溪云,迈开小短腿,七扭八歪的径直向地上的杯子走了过去。
耿溪云以为他要钻进杯子里去,但小金龙来到杯子边,却并未钻进去,而是用脑袋顶了顶杯子,将它向耿溪云的方向推了过去。耿溪云看着它奇怪的举动,挠挠头道:“你是……想把这杯子送给我吗?”
小金龙抬起头看了看他,点了点头。耿溪云走过去将杯子拾了起来。小金龙又晃了晃头,将身子一扭,晃晃悠悠的再一次飞了起来。飞到杯口上方时,一个猛子扎进了杯子里,在杯底游了一圈后又将头从杯子口伸了出来,朝耿溪云眨了眨眼。
耿溪云扣了扣鼻梁道:“你是要我带你走吗?”
小金龙又乖巧的点了点头。
耿溪云伸出手指点了点它的头道:“小笨蛋,你就不怕我把你拿去炖了?”
小金龙翻了翻白眼,直接一头扎进杯底,再也不露头了。
耿溪云嘿嘿一笑,看了看手中的杯子,喃喃的说道:“这杯子倒也神奇,明明看着就这么点大,竟然能藏了一汪泉水,还怎么也不会洒出来,估计也是个宝贝。拿回去让师傅看看,说不定这老头儿能知道些什么。”
将杯子收了起来,出了庙,看了看天色,原来他和小金龙玩耍了这半天,却已经到半晌午了。突然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他这才想起,从昨天跑出来到现在,他还一口饭都没吃呢,顿时觉得肚子饿的厉害。只是昨晚慌不择路,糊里糊涂的就跑到了这里,现在却忘了回去的路了。
正苦恼间,忽然听见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老道的喊骂声:“溪云……溪云……你个臭小子,一晚上跑哪儿去了,你别让我找到你,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耿溪云撇撇嘴道:“现在才想起出来找我,要不是小爷命大,你个死老头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哼!”
说完,也不在乎老道说的狠话,一溜小跑的朝呼喊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