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鹄走了,耿溪云抬头看了看天,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再一次开始了劈砍。
前三天的折腾,让他浑身酸痛无比,三天没睡觉更是让他感觉一阵阵的眩晕。终于,坚持了半天之后,他晕倒了。
恍惚间,他梦到眼前有个人正提着一把几乎没有刀刃的钝柴刀一下一下的砍着荆棘丛。刚开始,虽然那人砍起来很用力,方法也对,但是砍了好久也没有砍断一根。后来那人从旁边找了一块石头,坐在那儿认真的磨起了刀,一磨就是几天几夜,终于将钝刀磨开了一道雪亮锋利的刀刃。
那人又开始砍了,这次很明显比刚开始快了很多,刀锋所过,三两下便能砍断一根荆条。再后来,随着手法越来越娴熟,那人已经可以一刀砍断一根荆条。到最后,那人的速度越来越快,左劈右砍,甚至已经看不到柴刀,只能看见一条条纵横交错银色的刀光。刀光闪过,大片大片的荆棘丛应声而倒,不一会儿便开出了一条宽阔的大路。
那人走到岭上,回头朝耿溪云招了招手,示意他也上去。耿溪云见有人帮他开好了路,于是站起来就要跑过去,谁想跑了一步,身上便传来一阵剧痛。他吃痛大叫一声,突然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自己刚才是在梦游,剧痛是因为一脚踏进了荆棘丛里。
这下他也清醒了,吸着凉气蹲在地上揉搓腿脚上的伤口,脑子里却想着刚才梦里的情景,嘀咕道:“钝刀……磨刀……磨刀……你能磨刀,可我连刀都没有,只能用精气一下一下的慢慢砍,想快也快不了呀……不对,不对!”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荆棘林道:“气刀也是刀,为什么不能磨?”
说着,他抬起手,将一缕精气汇聚于指尖,很快便凝聚成一柄气刀。他没有急着发出去,而是闭上眼睛默默地感受着指尖上的气刀。厚厚的刀背,刀身一尺来长,两寸来宽,圆圆的护手,三寸长的刀柄——这便是这把气刀投映在耿溪云脑海里的形状,也就是他劈砍荆棘丛时所用的气刀的外形。
耿溪云曾经在山上看到一个猎人用这样一把刀处理野兽的尸体,看起来非常锋利。所以他在凝结气刀的时候也就参照了这把刀的外形。他其实不知道气刀有多锋利,只是每次劈砍树枝的时候都是一刀两断,让他下意识的以为这样的刀已经很锋利了,直到他碰到这里的铜荆铁刺。
平时自认为很锋利的气刀砍在荆条上只是留下浅浅的白印子,他一度认为这仅仅是因为荆条太硬。可是刚才的梦境突然让他对以前的想法有了质疑:荆条坚硬是一方面,也许更大的原因是——他的刀还不够锋利。
他突然想起以前砍柴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将柴刀砍到了石头上,锋利的刀锋立刻被崩缺了一个口子。那么,是不是他的气刀也会被坚硬的荆条崩坏了呢?
想到这里,他聚精会神,将注意力集中在气刀之上,然后将气刀朝一根荆条射了出去。精气出自他的体内,这么长时间了,他已经对自己的气刀非常的熟悉,短距离感受气刀的状态还是不成问题的。
果然,在气刀刀锋砍上荆条的一瞬间,锋利的刀锋豁然崩溃,接着整把刀便都消散于无形。
耿溪云睁开眼,看着那道被砍出来的白痕,苦笑一声。以前还没注意,原来自己的气刀是如此的脆弱,甚至还不如普通的柴刀。柴刀有形,哪怕砍在石头上也只是崩缺了刃口,刀身却还是完好无损的,磨一磨还能用。而自己的气刀刃口一旦崩坏,牵一发动全身,以精气凝结起来的刀身便也消散于无形。
响起刚才梦里磨刀的那人,耿溪云暗道:“数日磨刀,一朝成功,磨刀不误砍柴工,看来我的刀也需要好好磨磨了!”
于是,他便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尝试。
先是将他原先的气刀不断用精气凝实,直到刀身近乎肉眼可见的实质,精气再也凝结不进去。可这样的刀虽然比之前的结实,但耗费的精气比之前多了两三倍,没砍几下他就要停下吸收灵气重新炼化,耗费的时间甚至比之前更长。后来,他试着将刀身缩小,果然,精气可以持续的时间大大的增长了。可是他又发现一个问题,这样的话刀身是结实了,也可以比之前坚持更长的时间,只是有时候气刀砍过去,荆条会直接撞击在圆形的刀柄上,根本达不到劈砍的效果。
感受着自己的气刀被弾飞出去,耿溪云思考了一忽儿,忽然拍着脑袋道:“真是笨啊,这种刀又不用握在手中,要刀柄和护手有什么用,简直是浪费精气么!”
于是,他又对气刀进行了改良,将刀柄和护手全部去除了,只剩下刀身部分。试了几次,感觉有点奇怪,老感觉那里不对。又思考了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了问题的所在。
钢铁打造的刀剑,刀身总是要厚实一些,这样一来在劈砍的时候可以增加力度,二来也是为了刀身不轻易变形。可是他的气刀是用精气凝结而成的,力度完全取决于他出手时的力度,和刀体重量并没有直接的联系。而气刀如果有一点点的崩缺,便会直接消散掉,跟刀身的薄厚和宽窄也没有关系。实际上,精气凝结而成的气刀,体积越小倒越容易控制。
想到这儿,耿溪云闭上眼睛,又开始对气刀进行调整。既然厚薄没有关系,他便直接将厚厚的刀身全部凝结成了跟刀锋一样的厚度,又将多余的刀身去掉,只留下半指宽的一条刀刃。
别看那么大的一把刀只剩下一条刀刃,经过耿溪云的不断尝试,现在这条刀刃已经凝实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刀刃上凝结的精气,比刚开始那把气刀上凝结的精气还要稍微多一点点。
做完这些调整,已经又过去一天了。耿溪云睁开眼睛,深吸口气,指尖一甩,一道近乎实质的透明气刃划破空气,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几不可闻。下一刻,一声脆响,眼前的一根荆条上便多了一条深深的伤口,几乎被砍进去一大半。
耿溪云高兴的跳了起来,又试了好几次,几乎三两下便能砍下一根荆条,遇见细一点的,一刀便能砍下一条来。
“哈哈,终于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看着眼前这一小会儿砍下的荆条比自己以前半个时辰砍的都多,耿溪云忍不住喊出了声。高兴了一会儿,他觉得肚子有点饿,于是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窝头,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吃完窝头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便继续了。
他越砍越顺手,不知不觉,气刀凝实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劈砍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这次,他只用了多半天便完成了以前三天才完成的事,连一天都没有用到。站在四方台上向后看去,脸上闪过一抹骄傲的神情。荆棘林中一条小路直通鸿鹄岭——这是他第二次站在鸿鹄岭上,那条路是他自己一刀一刀开出来的。
看了一会儿,他收起了那一点点骄傲,回头看向了鸿鹄岭的另一边,眼神中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退缩,有的只是满满的信心。
看了看包袱,里面只剩下三四个窝头了。
“鸿鹄长老说这是考验,说不定后面还有什么等着我呢,干粮不多了,要省着点吃!”虽然肚子饿,但想到后面的路,以防万一,他也只是掰了半个,三两口吃了,然后靠坐在四方台上闭上了眼睛。
凤巢,山门口的台阶上,白袍男子与黄衫女子并肩而立。
“你这样做,就不怕其他几位知道了说三道四吗?”
白袍男子面带笑意的问黄衫女子。
黄衫女子一脸平静道:“我做什么了?”
白袍男子道:“喂,鹓雏,你利用幻境对那小子放水,别以为我不知道,那鸿鹄岭的铜荆铁刺可是我设的!”
原来这黄衫女子正是五凤之一,凤凰一族鹓雏一脉的族长,鹓雏长老。
听了白袍男子的话,鹓雏长老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道:“鸿鹄,你出口骂了他几句,他砍柴的速度便快了不少,别告诉我那是他自己想到的!”
白衣男子听了这话,转头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狠话,于是板着脸道:“哼,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个臭小子,竟然躺在那儿睡起了大觉,还想不想进凤巢了?”
说完,摇身一变,变成一只白色大鸟展翅高飞,朝鸿鹄岭飞去,正是鸿鹄长老。
鹓雏长老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低声道:“跟我装,谁还不知道你的那点心思,哼!”
鸿鹄岭上,耿溪云正睡得香呢,突然耳边传来炸雷般的喊声:“喂,臭小子,还睡啊,想让老子一只在这儿陪着你玩吗?”
被这一声炸雷给惊醒,耿溪云连忙抬头看去,只见鸿鹄长老站在四方台上,长长的脖子倒挂下来,双眼圆睁的瞪着自己。他赶紧起身朝上拱手道:“鸿鹄长老,您又来了?”
鸿鹄气结道:“老子要是再不来,这鸿鹄岭都快被口水给淹了!你小子还想不想进凤巢了,还有闲工夫在这儿睡觉?”
耿溪云这才发现,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一躺下便睡着了,口水把衣襟都给打湿了。抬袖擦了擦嘴角,又对鸿鹄道:“长老,这几天太累了,所以才稍微眯了一会儿……我这就开始,这就开始!”
说完连忙起身,去到另一边的荆棘林。
人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着实如此。上来的时候一路上坡,仰面就能看到荆棘的根部,砍起来也顺手的多。可现在他在上坡,荆棘林在下坡,一眼望去只能看到荆棘丛的顶端,发出的气刀太高的话只能砍下荆条的上半截,太低的话就直接砍在了地上。
耿溪云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砍了。不过荆棘林密也有密的好处。长得越密,一丛丛靠的便越紧。耿溪云费力气砍倒最前面的几丛,后面的荆棘林顶端都是朝上长的,并没有将根部给挡住。这样的话劈砍的难度倒是降低了不少。
尽管如此,还是比上坡的时候麻烦了很多。耿溪云停下来休息,补充精气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慢慢的,他突然发现,他吸收灵气和炼化精气的速度好像快了不少。以前他精气耗损之后打坐一个时辰才能恢复个七七八八,而现在只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便能恢复。想来想去,他也只能归结为熟能生巧的缘故了。
上岭用了多半天,下岭却足足用了一天半。当耿溪云砍倒最后一根荆条的时候,眼前又出现了彩鸟开辟出来的那条山路。
他气喘吁吁的看着那条路,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转过身再去看困了自己好几天的荆棘林时,他却惊讶的发现,哪儿有什么荆棘林,就连高高的鸿鹄岭都不见了,眼前只有一座稍微隆起的山坡。曲折的山路在山坡上穿过,像一条长蛇蜿蜒在崇山峻岭之间,安静而悠远。
“小子,这一关算就算你勉强通过了,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
鸿鹄长老的声音从远处的高峰之间传来,耿溪云默默的朝那个方向行了一礼,然后转身朝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