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活站在牢门面前,淡漠的看着被毒哑的许源,十指的指尖血肉翻飞,怕是此生都碰不了琴弦了。
许源愤怒的冲到栏杆面前,支支吾吾的喊不出任何话,平添滑稽。
独活面无表情的站着,一直到他精疲力竭都不曾开口说话。
许源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丑角,在牢笼里狼狈的表演,最后他绝望的坐在地上,目光带着芒刺。
“你说的对,他的位置是抢来的,不过能取代他的只有我,而这就是你肆意妄为的下场。”
独活身上的帝王之气呼之欲出,背后似乎盘旋着一条真龙,高高在上的俯瞰着许源。
他要让那些不安分的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对于那些曲意奉承的旧人,他不会手下留情。
独活的手腕让很多人为之战栗,皇帝没有挑明他的身份,还留他在朝廷里安然无恙的位居高官。
独活用事实说话,他既然有能耐安然无恙的待在皇帝身边,捏死他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许源就是最好的证明。
“许源这个臭书生,一股酸臭的书生气,就属他闹得最欢,早就该死了!世子眼光还真是不错,挑了一个最软的柿子。”徐恒笑道。
薛一封看着地图,严肃道:“眼下虽四方归心,但这么托着不是办法,还是尽早会和比较要紧。”
徐恒点头,“我再上封折子催催宋原溢,你和世子吱个声。”
这日独活休沐,却一早被传唤进了宫里,宋原溢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独活知道宋原溢在想什么,却低头不语。
许源在金殿之上堂而皇之的指出他的身份,戳破了这层窗户纸,虽然众大臣对他的身份都是闭口不言,但皇帝不能也不会就这样轻易盖过。
一个逆贼可以打着独活的名号,那百十个也可以,独活的身份就是一个炸弹,让宋原溢始终放心不下。
殿中御炉烟霭,日影金阶,宋原溢终于开口问道:“你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朕?”
独活道:“皇上若信臣,就不会把臣叫来。”
宋原溢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那你是来赴死的?”
独活道:“臣想活着。”
“给朕一个让你活着的理由。”
“皇上担心的无非就是臣的身份,怕有人会借机做文章,不如昭告天下,如此,一来既能告诉那些乱臣贼子,臣这里走不通,二来让世人知道皇上龙恩浩荡,圣心仁慈,不会乱杀良臣忠将。”
宋原溢听完后,嗤笑一声,“良臣忠将?宋执严不要以为你做了几件事,就有跟朕谈判的权力。”
独活不再说话,给宋原溢一个思考的时间。
现在他的身份在天下是昭然若揭,总有一天会天下大白。
将他杀了固然一了百了,不过像许源这样的人就会如雨后春笋不可遏制,借着独活的名头到时必然是硝烟四起,刚好应了石头上的六个字。
他赌,宋原溢不敢杀他!
宋原溢似是咬牙切齿的将他拽起来,“你的命可真是够硬的!”
独活行礼,“皇上抬爱。”
景明拿着一颗白色的药丸走进来,站在独活面前,这东西他在熟悉不过了,独活垂了垂双眸,仰头咽下。
宋原溢离开时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后,独活正名宋执严,封授郡王,俸禄一切和亲王看齐,百姓皆呼,民心重聚。
郡王府的门槛几乎被踏破了,前来贺喜的人数不胜数,礼品堆积了三间屋子。
虽然不知道独活对皇帝说了什么,但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还能称王搬府的,沈西游从来没有见过,不由的暗自感叹,“姓宋的就是不一般。”
郡王府建造的及其恢弘。
径铺玛瑙,兰刻香檀,山叠怪石,篷栽名花,掳了一山的风物作为院中美景。
春风荡漾之中李白桃红,池沼内鱼跃锦鲤,禽飞翡翠。
沈清泉连连赞叹,甚至蹲在地上观看玛瑙的成色。
沈西游只凶他没出息,“你开那么多铺子,没见过世面?”
沈清泉收起手里的琉璃大镜,小声嘀咕道:“见是见过,不过一次性没见过这么多。”
沈西游瞪了他一眼,随后看到独活正向他们走来,拉着他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
“恭贺郡王乔迁之喜。”
沈清泉锤了锤他的胸膛,“打扮起来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沈西游看到自己儿子无礼,呵斥道:“注意用词,这是郡王!”
独活淡淡道:“无妨。”
沈清泉耸肩笑了笑,独活看沈清泉对珠宝翡翠比较感兴趣,便吩咐人带他到里屋挑东西,自己则是来到了梁敬晗和沈西游身边。
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多谢宰相和太傅大人的栽培之恩,宋执严没齿难忘。”
梁敬晗突然有一种看到自己儿子长大的感觉,一时间有些感慨万分,“独···”意识到叫错名字了,他连忙改口,“郡王,以后也是任重道远,切不可掉以轻心。”
沈西游一方面是开心独活这个麻烦从府里搬了出来,一方面也是真心替他高兴,毕竟这孩子和他也有些渊源。
梁友斌带着自己的妻子也来了,远远的就看到沈清泉,连忙招手走了过去。
“沈兄多日不见,越发英俊了。”
梁友斌亦是春光满面,看来婚后的日子挺滋润的。
沈清泉用扇柄敲了敲他的胸膛,打趣道:“软恰恰柳花倚,困腾腾莺燕娇,梁兄可是夜夜仙肌玉骨美人餐?”
梁友斌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浑说什么呢,我最近是日日挑灯夜战,准备考个举人。”
沈清泉举起大拇指,“子成,雄起!”
说着他的目光忽然瞟到了引穗身后的一株植物,它隐在多数礼品之后,被藏的严严实实,碰巧被沈清泉看到了。
“这不是那朵黑莲花吗?”沈清泉走进,看见这株黑心莲被精心的培育在花盆之中,泥土漆黑似乎含着剧毒一样散发着阵阵的异味,但不靠近是闻不到的。
莲蕊沐浴着阳光,勃勃生机,花瓣黑亮。
梁友斌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指着这朵莲花,“我我我····”
沈清泉敲了他一下,笑道:“你喔喔喔个什么,又不是大公鸡!”
梁友斌转过身拉过来引穗,“娘子,我们在书上见到过,你记不记得?”
引穗抿唇笑了笑,开了个头,“黑心莲。”
“对,黑心莲,世间少有的接骨良药,据说是碎成渣的骨沫子都能粘起来。”
“你考举人,还看这种书?”沈清泉的目光停在了黑莲上。
梁友斌满怀爱意的看了一眼引穗,“娘子说,书这种东西读的越多越好。”
沈清泉看向远处和人交谈的独活,心里生出了些计量。
晚间,风澜踏月而来,远远便听道屋内极力压制的闷哼声。
每月十五是白蛊活动的日子,许久不曾发病,这一疼起来竟让他有些受不住。
那日景明交给独活一瓶药丸,“你服下的是蛊王,峰主给的药没有用。这是宋原溢给你的,说是可以抑制疼痛,不过毒性想必也大于之前的多倍。”
独活将药瓶收下,但并没有服用,他没想到这过蛊王如此厉害,钻心蚀骨,整个太阳穴几乎要爆炸。
宋原溢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对外是叔侄重逢,对内他巴不得独活早些毒发身亡。
独活用碎裂的茶盏在手臂上割开一道口子,以痛止痛。
一声巨响,风澜破门而入,不由独活拒绝,便封了他的穴道,将他放在床上,解开了他的衣服。
“你做什么!”独活的声音有些颤抖。
风澜没有回答他,反而强迫他吞下一颗血丸,随后在他心口运功,两只白蛊的身影交叉重叠,似乎在争斗。
原本的白蛊察觉到领地有同类入侵,展开攻势,蛊王沉睡多年,一朝苏醒也是蓄势待发,两相进攻,宋执严的心脏几乎要被咬穿了。
随着风澜的治疗,入骨的疼痛逐渐减小至消弭,一番下来,两人身上都是一身的汗水。
风澜在独活房中找到了一些金疮药,撒在他的伤口上,口气嘲讽,“有多少血够你流?”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止痛药。”
“你想控制我。”
风澜闻言忽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侧首看着他,“你高估我了。”
“解开。”
风澜摇头,干脆道:“不,你别想把那东西吐出来,实话告诉你,这是人血凝成的,无毒,晕蛊。想活命的话,你最好乖乖的等它消化完。”
独活咬了咬牙,没有再说话。
风澜在屋内走走停停,最后打开窗子将黑心莲挪进了屋子里。
“别动它!”
“它会被露水淋死的。”
“你如何得知?”
“当年为了解蛊,我读了不少医书。倒是你什么东西都弄得来,这黑莲接骨生髓,是世间罕见的宝物,你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放在窗外,不怕被人偷走?”
“我时刻盯着。”
“那现在呢?”风澜晃了晃手里的黑莲,挑衅道。
独活一时无言。
“放开我,我不会把它吐出来。”
风澜第一次看到如此虚弱的独活,乌发散乱的躺在床上,倒是有一股病美人的娇弱之感。
看到她的靠近,独活尽力把头向下,在枕头上压下一个凹陷,脸上附了一层寒冰,“你会后悔的。”
风澜轻笑一声,鼻息撒在他的脸上,借着烛火,她发现他的耳尖有些微红,问道:“我后悔什么?”
说完双指一点,将独活的穴道解开。
“不要跟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独活坐起身背对着她,风澜摇头失笑。
只是风过片刻而已,屋子里便只剩下了独活一个人的呼吸声。
独活运气检查周身,随后拿起黑心莲,没入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