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熬的冬天终于过去了,开春三月,柳树吐了一些嫩芽。
赵合欢跟着女人找了一些野菜,混着面粉做了一些食物。
“你相公总是凶的吓人。”女人想起他的眼神,身上就泛起一阵寒意。
赵合欢听到她的称呼并没有反对,只是笑了笑,“他就是那张脸,别在意。平儿,别往井边去。”赵合欢将小男孩拉回来。
独活每日都站在城门口等待着什么。
九霄峰的告示贴出来了,山门大开,招收新弟子。
独活立在告示面前良久,目光似乎要把墙壁看穿。
“四月十九,九霄峰山下六个山门,十二层关卡,各派一位师兄守门,成功登顶者收为峰中弟子。”赵合欢念道。
“你想上九霄山?”赵合欢侧首。
独活点头,并不多言。
晚上,女人在旁边哄着孩子入睡,赵合欢却躺在一旁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坐起来推醒了独活。
“你要是上山了,我怎么办?”赵合欢问。
独活看着她,反问道:“你跟我有关系?”
赵合欢一时僵住身体,关系?他们一起生活了两年,可他们归根究底什么关系也没有。
女人被他们吵醒,心里本来就有些气,又听到独活的话,忍不住出声道:“你家娘子陪着你挨了这么多苦,你这说走就走,真够没良心的。”
独活看了那女人一眼,女人觉得那目光向刀锋一样冰冷,当即闭了嘴。
“娘子?”独活转过头,看向赵合欢。
赵合欢脸上有些发烫,心里又生气,瞪着双眼有些哀怨的看着独活。
独活见她不出声,又躺了下去。
赵合欢见独活真的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心里莫名的一股酸涩但又不甘愿这样坐以待毙,索性贴着他一起躺下去。
独活感受到赵合欢的后背贴在他的后背上,心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耳边就听到赵合欢的声音。
“我和你一起上山。”
之后的日子,独活还是照常出去干活,将挣来的银子交给赵合欢,赵合欢埋头做针线并不理他,独活也不说话,每天照常吃饭,睡觉,工作。
上山的日子到了,天还没亮,独活便起身准备。
赵合欢听到动静立刻爬起来,拽着他的袖子。
独活似是无可奈何一般,将她拉起来,淡淡的说了句,“走。”
一路上,独活在前面,赵合欢在后面,和以前一样,独活不曾回头看她一眼,但赵合欢知道,独活控制着脚程不远不近的在前面等着她。
赵合欢不知道九霄派是干什么的,她不问独活就不说,独活越不说,赵合欢就越不问,两人人之间有些隐隐的不对劲。
“独活。”赵合欢喊住他。
独活停下来。
“你没有话要和我说?”赵合欢追到他跟前。
“有。”独活道。
赵合欢突然有些想笑,有时候她分不清独活是冷漠还是呆愣。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说?”
“现在。”
赵合欢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你会被打死的。”
赵合欢的笑意漫上胸口,溢在嘴边。
“万一打不死呢?”
“那就好。”独活看着赵合欢唇边的笑容,脸上并没有表情。
一路上两个人再没说过任何话。
赵合欢的父亲原来是个武官,在她年幼的时候教过她一些防身用的招式,随着年龄的增长,母亲将她关在闺阁里学习女工,女德,已经荒废的差不多了,不知道底子还剩多少。
应该是抗打的吧。赵合欢盯着手上连夜赶制出来的护腕想。
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清晨了,三三两两的上山者已经聚集在一起,相互寒暄着。
见他们上来,立刻招呼。
看见赵合欢一介女流之辈,眼中或多或少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不以为意。
“女娃娃也来?”有人疑惑道。
“不收女弟子吗?”赵合欢问。
一个小哥答道:“姑娘来错地方了吧,这是斗战门,考核严得很,极少有女子过来。旁边的女子较多。”
“怎么个严法儿。”赵合欢单刀直入。
“这不知道,不过凡是闯不过去的大多非伤及残。”
那小哥又问,“你确定要来这里?”
“还有什么门?”赵合欢疑惑道。
那小哥突然笑了起来,“姑娘莫不是来凑热闹的?什么门都不知道,你上山干什么?”
“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门派?”赵合欢歪了歪脑袋。
那小哥见她一副娇憨的样子,心里认定了她是来玩的,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便细细的与她讲了一下门派的大致状况,还告诉她那个门招的人多,哪个门武功最厉害,哪个门最容易进。
赵合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听小哥说斗战门是考核最难的门,所选弟子个个都是根骨奇佳,在门里修习不出几年便能高出同辈人一大截,当然入门测试也是最难的。
赵合欢紧了紧昨天夜里赶制出来的护腕,心里想应该再把它做的厚一些。
抬头环顾了周围一圈,独活在一棵树下擦拭着匕首,刀身反射出点点白光。
“给你的。”赵合欢将一副纯黑的护腕放在独活面前。
独活看了护腕一眼,“我不需要,你自己带吧。”
“不要拉到。”赵合欢收了手,将护腕戴在自己手上,又绑了一层。
独活看着赵合欢微皱的眉心,双手将护腕紧了一圈又一圈,山风吹起她额间的碎发,隐隐带来一些花香。
“你可以在山下等。”
赵合欢抬头问道:“等谁?”
“等我。”
“等多久?”
独活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山下的人聚集的差不多了,山门也一扇一扇的打开。
独活将匕首握在手里,径直走向人群。
独活永远不会和她站在一起,但他总会在不远的地方等她慢慢过去。
赵合欢握了握拳头,自己不能做一个废物。
赵合欢没有经验,没了独活的指引更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跟着为数不多的女孩子上了临近的一个山门。
“你们要报什么门啊?”一个女孩儿问道。
“单舞门。”
“疏耳门。”
“斗战门。”
赵合欢话音刚落,所有女孩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
“斗战门是以战斗攻击为主的,你是有什么绝技吗?”女孩儿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活着算吗?”赵合欢思来想去最后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大跌眼镜。
那些女孩儿听到后,统一认为赵合欢脑子有问题,不在与她多言。
赵合欢跟在人群末尾,观察着前面的情况。
每个山门前有六个擂台,分别代表不同门,一层一层的上去,直到站在第十二层的山门前接受最后一道考验。
成了,就拜进山门,不成就带着一身伤回去,三年后再战,不过比试中生死有命。
前几层都比较简单,是为了刷掉一些粗鄙之人,难度不大。
赵合欢是武将之后,从小有先生教导,这些简单的题目对她来讲并不难。
到了第七层,赵合欢已经跟随着人们来到了山腰,太阳穿过云层,透过树叶,在地面上打下斑驳的阴影。
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前六层主文,一些山野莽夫,白丁劳力全部被刷掉,人数虽然缩减小半部分。
看着那些白衣胜雪的门生,赵合欢一时有些恍惚,往事像梦一样的从眼前掠过,娘亲握着自己的手在宣纸上写下端正的字体,父亲在院子里舞剑,兴致来了会指点自己几招,还会打趣娘亲,让她快些生一个弟弟。
从云端跌落在污泥里,在黑暗里不停地摸爬滚打,踉踉跄跄的向前面摸索,好在有人在不远处等着她。
赵合欢的衣袖被人扯了一下,思绪收回,扭头看到的是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黑白分明的眸子盛满了笑意,“我们又见了”
赵合欢在刚才的女子中见到过她,向她点了点头。
目光下移发现她衣着华贵,背上背了一把古木长琴,看样子价值不菲。
“后面该是武举了,我就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不知道过不过得了。”那女子踮起脚尖向前看了看,担心道。
“我叫柳归晚,你叫什么?”柳归晚拉着赵合欢,向前挤了挤。
赵合欢不喜与人接触,挣开了她的手。
柳归晚察觉到她的不满,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知道,你们这些江湖高手不喜欢与人接触,不小心冒犯了。”
赵合欢没有说话,目光死死地盯着最后一个擂台。
几乎所有的惨叫声都来自最后一个擂台,斗战门。
又一个上山者惨叫着被踹下来,柳归晚心惊胆战的看了一眼赵合欢,“那个,你确定要去斗战门?”
赵合欢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柳归晚看着她面色不佳,觉得她是过于紧张,便伸出手顺了顺她的后背,宽慰道:“你别太紧张了,现在换门派也来得及,你和我一起去长琴也可以。”
感觉到她的触碰,赵合欢侧了侧身果断道:“我不去。”
目光始终死死地盯着擂台。
独活拿着匕首,站上擂台。
他的身形与其他人相比更为单薄,在人群里显得有些弱小。
守门人也是个半大的孩子,个头比独活矮了一截。可却没人敢小看他,之前的挑战者不出三招都被踹下了台子,可见下盘功夫之高。
守门人拱手,“三招之后,便可上山。”
独活没有说话,直接摆出了架势。
赵合欢看着他,仍旧是不起波澜的一张脸,看不出半点悲喜。
赵合欢抱着双臂,看着两人缠斗在一起。
这么多年的伤也不是白受的。
所幸这一次没有挂彩,小男孩点到即止,没有为难,当即让开了山门。
柳归晚离开的时候,有些担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但还是鼓励道:“你加油啊,我期待在山顶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