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安娜的真言术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我自身力量的醒悟,在我完全崩溃,把自身投入向混沌怀抱的时候,我意外地触及了真相的片面。
那是在我视野转为完全黑暗之后的瞬间,我看到了过去的幻象。
在星光璀璨的神圣殿堂里,一身白金长袍的年轻男人,躺在殿堂正中央的祭台上。
他是睁着眼睛的,意志清醒,稍显不安,手指头紧紧地交织在一起,一动不动的凝望着他头顶的那些硕大的瑰丽星球。
一位身穿彩色绚丽长袍的长者站在他的身旁,低着头俯视着他。
“我的爱徒,阿方索·卡米尔,这将是你完成伟大神职的最后一关,你将在浩瀚宇宙中目睹真相,听闻宇宙的真音,从而完善自己的最后一项能力,创造。”
神秘的咒语,自长者口中缓缓而出。
长者浑厚的声音在殿堂里回荡着,灰色的、白色的雾,逐渐从祭台底下涌出来。
看不见的水,在地面下悄悄地流淌,白芒与黑曜的树,在祭台四周快速生长。
很快,原本清晰通明的殿堂,就变成了一团迷雾一般的神秘之地。
我的视野在雾气里快速穿行而过,略过了那些张扬的树枝,落在了阿方索的脸上。
我有些疑惑,因为看着阿方索,在他的脸上,我瞧见了悲哀,一种源于孤独的悲哀。
他预见了未来吗?他是否感觉到了自己的命运,知道了自己即将孤身一人的艰难使命。
“专注,阿方索,别让那未来之物扰乱了你的本心,忽视掉他,专注于你上方的浩瀚星空。”
长者的声音打乱了阿方索的遐想,打破了他脸上流连的悲哀,他的喉咙蠕动而下,眼帘垂下又再次抬起,然后就再也没有了表情,只是目光直直的看着那些瑰丽的星球。
我看了那位长者一眼,只是无意间的一瞥而过,却也在那一瞬间,于他完成了短暂的对视。
那个对视让我明白,他们知道我在这,他们感觉得到我,我就是那个未来之物。
不过显然,那位长者并不想理会我,就如他所言,他们不想被我打扰。
殿堂还在不断发生变化,似乎是因为阿方索把自身投入到了浩瀚宇宙的原因,那些悬浮在天花板上的星球,全都落下了各自瑰丽多姿的星彩,使得整个殿堂都开始变得缤纷多彩起来。
虽然这是第二次经历浩瀚宇宙的冲击,但我还是难免内心的惶恐和激情,我看着阿方索,看着他脸上诚惶不安的表情,我想,此时的他应该比我还要害怕,他张着嘴,嘴巴一抽一抽的,他想要呼吸,但是他做不到,就如同当时的我一样,人类的意志在浩瀚宇宙里,没法做到那些事。
那位长者在这时,俯下身子,在阿方索耳边低语道。
“坚持住孩子,我知道你此时的感受,肉体只是枷锁,你已将灵魂投入星海,已将意志抛于夜空,你注定会因此而遗忘生命,忘却呼吸,但是,你要坚持住,你就快要成功了,你就快要目睹宇宙的真相了。”
“啊~。”
一段隆长的,深吸到咽喉的吸气声,回答了长者的话。
阿方索没有像我那样,以昏厥为这次经历的最后结果,他醒了过来,带着几近崩溃的意志苏醒了过来,眼角一滴清泪缓缓滑下。
这会儿,他那些原本只是隐隐作痛的悲哀,已经在他的眼睛里彻底铺张开来。
他打开,就像我们一样,他在黑暗中,打开了自己的那扇门,看不见的眼睛,在虚空中,在黑暗中,探出来,窥视着他。
尽管年迈的长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我还是看到了长者脸上难以释怀的失望。
“为什么你要失望呢?你知道你让你的徒弟做了什么吗?”我充满愤怒的想。
对于苏醒过来的阿方索,长者给予了必要的关照,他拥抱着阿方索,把阿方索的头埋进自己的胸膛里,一遍又一遍的,在阿方索耳边轻声念诵安魂咒,直至阿方索从极度的惶恐中缓解过来。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阿方索。”
在阿方索意志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长者推开了阿方索,用浑浊的双目紧盯着阿方索。
阿方索自然的把目光移向地面,轻描淡写回答说:“老师,哦,不,兰多·迪塞尔先生,我看到了您的衰老,看到了教会的落寞。”
“你说什么?!”年迈的长者,兰多·迪塞尔说,他声音低沉,温怒的火在他胸膛里灼烧着。
阿方索抬起头,再次看向那些瑰丽星球。
“如今您的行为,就预示了您的衰老,不难想象,您一定是绝望到了极点,才会像现在这样,把希望寄托在我这个不争气的徒弟身上,因为您早就看不清听不明了,正因如此,您在不断模糊星神的意志下,终将会导致教会的灭亡。”
阿方索转过头,看向兰多。
“您知道的,星神需要一位新的使者,您已经难以胜任了。”
“胡说!”兰多愤怒的说,“我创造者兰多·迪塞尔,是唯一的教皇,是唯一拥有完美创造神力,最接近星神的存在。我知晓浩瀚宇宙之意,明白璀璨星空之理。我永远都不会衰老,我的生命只会永无止境的延续下去。”
“那您为何要问我看到了什么呢?”阿方索冷淡的说,“兰多·迪塞尔先生,您想通过我,了解到什么呢?您还能分辨真相吗?您还能知晓真理吗?您知道我真正看到的是什么吗?”
阿方索不屑的从祭台上跳下,站在殿堂上,对立着兰多而站。
“我看到了成群的骗子,在这殿堂上没日没夜的编制谎言,我看到了狡诈的老鼠,自由穿梭地在您的长袍下,而您最大麻烦,就是现在,就在此刻,您能分辨我的所言是真是假吗?兰多·迪塞尔先生,您不会连这些最简单愚蠢的谎言都无法分辨了吧?”
兰多脸上的皮肉震颤着,双眼瞪大如铜铃,他的内心在此刻,受到了来自于自己爱徒背叛的极大冲击,那些忤逆的话,那些诽谤的词,以及对于他的质疑,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
“你……!你给我滚!滚回你的村庄,到那里去,去当最卑微的侍从,去重拾你最初的身份。”兰多严声吼道,“我真是看错了人了,当初我就……。”
兰多的谩骂持续了一阵子,我和阿方索都无意倾听,阿方索已经在走了,在兰多驱逐他的时候,他就自己扯下了金白的长袍,独自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