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坐在马车上,身上披着保暖的被子,修就坐在他身旁,两个人紧紧的挨在一起,以抵御寒冷。这会,修已经睡着了,就依靠着肖恩的肩膀睡着。
这次出门之旅,并没有理想中的那么好,至少对于修而言,他很失望。
因为赫尔辛纳的魔法师公馆,充满了腐朽的气息。
从传送门那出来后,修没有遇见想象中的场景,没有人在传送门的另一头迎接他们,只有一两个懒散的老魔法师在魔法师公馆里。
他们对于修的出现,一点都不在乎,甚至都是修去主动跟他们说话,他们才会无精打采的说明这边的情况,就连要去往那低洼之地的马车,都是肖恩找来的。
更别说这边糟糕的天气了,天空是乌黑色的,空气既干燥又寒冷。
从明媚的春天里走到荒凉的冬天里,那实在是一种糟糕的体验。
马车停在泥泞的路上,修才刚从公馆里出来,就不得不打破了自己的规矩,在一些平常小事上使用魔法。
修不能忍受自己的鞋子踩在那种泥巴上的事,他挥动魔杖,把泥泞的路变得硬实又平坦后,才上了车。
马车吱吱呀呀的,好像很不情愿一样的行驶在路上。
肖恩打着哈欠,看着窗外那些漆黑的枯萎的树木,这地可实在是太荒凉了,虽然他和修在出门的时候准备得很好,但是,当亲眼目睹赫尔辛纳震撼人心的荒凉时,他们都只感觉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赫尔辛纳看起来并不是一个适合旅行的地方,肖恩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他这个梦的结尾,可真不如人意。
“我们到了。”马车缓缓停下,车夫大声的说,“前面就是那条吞人的路,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再往前走,我可不敢了。”
那条路紧挨着那片死气沉沉的森林,从森林的边缘蔓延曲折而去,在那条路上,只有黑色泥土和突兀的石块。
肖恩跟在修的后面,踩在被修的魔法弄平坦的路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他的双脚踏在这条路的那一刻起,焦虑的感觉就不断从他的心口渗出,一下一下的。
或许是因为阴沉的天气,和路旁那死气沉沉的森林,肖恩这么想着,又多看了那森林几眼,那些矗立在寒风中,一片叶子都没有的漆黑的树,让肖恩想起来自己被困在森林里的恐惧,那种感觉很快就从心头蔓延到了肖恩的头上,铺张在了他的脸上。
肖恩想起了那晚他偷听到的话,史蒂芬说的没错,他在这个魔法世界里,根本没法生存,就好像一个充满热情的小孩想去探险,但是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只有在出发的那天,在面对完全无能为力的环境时,那个小孩才会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肖恩,你在磨磨蹭蹭什么呢?快点跟上。”修回头说,他的脸上充满了自信和好奇,他在探险,他在寻找这条路如此怪异的原因,他挥动魔杖,捕捉空气中快速流走的奇怪力量,琢磨着周围的元素。
肖恩把自己害怕的情绪吞咽进了肚子里,快步朝修跑去。
修挥动魔杖向前一指,蓝色的雷电随即飞射而出,雷电往前游走了一段距离后,并没有继续笔直的蔓延,而是遇到了阻拦,朝着四周散开。
肖恩疑惑的说:“前面有什么东西吗?”好奇的靠前。
修再次放出雷电,情况照旧:“肖恩,你别靠太近了。”修朝前继续走,同时让肖恩停下。
肖恩有了些头绪,他看着那些雷电游走的模样,通过雷电描绘的轮廓,隐约看到了一扇巨大的门,但是雷电还不够,那扇巨大的门的全部轮廓仍未能看清。
修走到雷电被阻拦的位置,举起魔杖,近距离对着那扇虚无的门,放出更多更强的雷电。
在雷电交鸣间,在雷电的游走下,肖恩终于看到了那扇巨大的门全部轮廓,那是一扇城门,肖恩想起了皇宫的城门,只有那种宏伟的建筑,才有如此巨大的门。
“肖恩,你还记得瓦罗特老师说起过的平行位面和平行空间论吗?”修收起魔杖,说,“我们现在就在一个神奇的平行空间领域里,在这里交错着数个位面,我想那些失踪的人,便是误入了其他位面而找不到出来的方法的人。”
肖恩环顾四周,除了修用魔法打出原形的那道门外,肖恩并没有看到其他特别的东西。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做数学题,修告诉了肖恩答案,但是肖恩自己可没法做出来。
“把背包拿过来。”修对肖恩挥手道。
肖恩略显激动的跑到修身旁,把装满魔法书和道具的背包递给修。
在修翻捣背包的时候,雷电已经全都消失在了高空,肖恩好奇的伸出手,想触摸一下那无形的门,但他却什么也摸不到。
“你是摸不到的,这个平行空间的创造者很厉害,只有用强大的魔力去冲击,才能感知到其他位面的存在,这也正是这条路一直吞人的原因,一些三流魔法师都没法一探究竟,更不用说你们普通人了。”修把背包递给了肖恩,边翻阅魔法书边说,“你退到后面去,我的雷霆魔法很暴躁,你在周围我不好施展。”
肖恩拿着背包,赶紧跑到后面,他充满期待的看着修,等待着一个能让他惊喜的魔法出现。
在那棵桑树下,灰色的长袍里,一直在沉睡的流浪汉,动了动耳朵,他听到了一些声响,那些声音吸引着他,让他苏醒了过来。
肖恩站立着,他凝视着修的动作,逐渐入迷,他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身旁,那棵桑树正在慢慢显现。
蓝色的雷霆不断跳跃,向四周飞溅,修念诵着魔法书上的咒语,雷龙在他的肩头飞舞,口中不断迸发出雷霆,张开了一张铺天盖地的蓝色大网。
“显示你的真面目吧,藏匿在这个世界中的王国!”修高声呼喊着,在雷电的不断击打下,黑色的城墙,破损的石砖不断显出原形,在雷电将歇之际,一个崩坏的城堡显现在修的面前。
“多么令人着迷啊。”流浪汉抬起头,看着肖恩说,“在魔法师身后,心往神迷的人,我听到了你激动的心跳。”
肖恩根本就不知道他身边突然多了个人,流浪汉就像一块石头一样,死气沉沉的出现在肖恩脚下,要不是因为流浪汉说话了,肖恩都不会反应过来。
“你是谁?”肖恩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警惕的看了一下四周,他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棵桑树下,站在那个流浪汉身旁。
“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流浪汉缓缓地说,肖恩的问题好像勾起了流浪汉远古的记忆,流浪汉半眯着眼,努力回想着自己的来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肖恩接着问,同时他往后退了几步,他看着流浪汉,感到了一丝不安,虽然在流浪汉的身上,肖恩感觉不到危险的气息,但是这个乞丐又好像是一个混乱混沌的旋涡,每多看乞丐一眼,肖恩都会感觉自己的脑子多犯浑一分。
流浪汉抬起头,眼睛看向肖恩:“我因你而来,你的心跳声,吸引着我,我看到了那里面隐藏的,让人惊叹的火花。”
肖恩看着流浪汉的眼睛,流浪汉的那双眼睛,那双青色的琥珀般的眼睛,颜色和黑猫的一样。
难道他是黑猫的化身?不过肖恩又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想有些不靠谱,陪伴了他整整两年的黑猫,不可能如此突然的变成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没有理由。
肖恩没有去问这个流浪汉是否知道黑猫的事,他在思考着流浪汉那些匪夷所思的话,把流浪汉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弄明白,是肖恩现在最想解决的问题。
“噢~,你也是个没有勇气的人,你是那么的想,又是那么的害怕。”流浪汉突然失望的叹息道,“我逐渐听不清了,看不到了,好累,好无趣,你也不过如此。”
流浪汉的这些话让肖恩感到困惑,更让他感到羞耻和愤怒,这个苟且偷生的流浪汉凭什么这么说他。
“我怎么就不过如此了?!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居然敢对我评头论足,这种话也就像修他们那样的魔法师可以说,你凭什么…。”肖恩说着,突然住了嘴,他涨红着脸,意识到了自己对流浪汉的咆哮有多愚蠢。
他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到了自己乱跳的心脏,这让他着实松了口气。
这个突然出现的流浪汉实在是太怪异了,肖恩不想,甚至害怕在流浪汉身边多呆,他看了一眼远处,修在这时候已经收起了魔法书,正一脸认真的观摩着那个城堡。
“现在过去,修应该不会介意了。”肖恩想,他像逃跑一样,从流浪汉身边离开,朝着修跑去,不知何时,修已经成为了肖恩心里的支柱,在这种地方,只有跟在修的身边,肖恩才能感觉安全。
肖恩刚跑到修的身后,一个突然出现的,矗立在路边的男人将他吓了一跳。
肖恩愣了一下后,才赶紧停下来,脑子里还在回放着那个男人的模样。
那个男人头上带着头罩,脸被捂着严严实实的,就只露出了一双吓人的眼睛出来。
肖恩心有余悸的看向刚才看到那个男人的路边,但他只看到了死气沉沉的森林。
也是在肖恩转头的时候,风势出现了转变,这种突然的变化,让肖恩心里直发毛,他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他转过头,在他的身后,只有长长的路,桑树和流浪汉全都不见了。
除了瑟瑟风声外,四周什么声音都没有,肖恩紧张的呼吸着,他的想法得到了应验,他感觉自己正处在一个十分复杂的路口。
一个不小心,他就可能误入歧途。
“得赶紧靠近修才行!”肖恩想。
他转头看向前方,但是此时,前方只有长长的黑色泥泞的路。
修也不见了。
天色忽然急转直下,一下子就到了昏暗的黄昏,整条路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阴暗,肖恩楞在原地,看着这原本要几个小时才能发生的事,在短短几秒内出现。
惊慌了片刻后,肖恩尝试着大声呼喊,但是修没有回应他,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肖恩绝望的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道路,他深深的呼出了口气,他知道,他误入了一个平行位面里,一个甚至连时间都是异常的位面里。
发现自己身处异境后,肖恩立马就有了回头的想法,他才刚走到这个位面不久,现在回头,回到原点,他应该能从这条路上离开。
肖恩开始往回走。
可是他走啊走,走了好久也没有走到头,他前面是长长的路,后面也是长长的路,他就好像在原地踏步了很久一样。
肖恩没法有其他想法,他只能继续坚持往回走,一直走下去。
他是愚笨的没有任何魔力的普通人,他实在想不出其他能从这个位面逃离的方法。
走着走着,肖恩突然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呼喊声。
那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有人吗?救命啊!有谁能来救救我!”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像是受了很久的折磨的样子。
肖恩不想理她,怕是她夺人性命的鬼魂,又或者是迷惑人心的女妖,但是肖恩心里还有一个想法,那个女人很有可能是和他一样的,迷失在这条路上的人。
回头去帮助那个女人的想法,像发了芽的种子一样,出现在肖恩的脑子里。那个女人每呼救一次,那个嫩芽就增长一分。
最终,肖恩还是转身了,他快速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在那里,肖恩看到了一辆翻倒马车。
女人的声音从马车里面传出来。
“您可算是来了,我听见您从我这路过几次了都,可算是把您给唤来了。”
肖恩打开车门,看到了被几个大箱子压在身下的凯莉。
他简单粗暴的推开那些箱子,为凯莉腾出可以活动的空间。
凯莉原本一直在盯着肖恩看的眼睛,很快就飘到了那些落地的箱子上:“你小心着点,别把箱子里的东西给弄坏了。”凯莉原本谦和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好的,女士。”肖恩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了这句话,他是当侍从当习惯了,才会把这种话放在嘴巴上,以便随时脱口而出。
肖恩这种逆来顺受的态度,引起了凯莉的注意,她那狡黠的眼珠子一转。
“小先生,能搭把手吗?我的腿受伤了。”凯莉挪动身子,从箱子里抽出身来,朝肖恩伸出手去。
肖恩拉着凯莉的手,搀扶着她从车里出来。
“您怎么称呼啊?”凯莉说,“您是魔法师吧。”她盯着肖恩上下不断打量着,肖恩穿着修为他准备的衣服,身上还背着几本魔法书,看起来的确像个魔法师。
“我不是魔法师”肖恩说,“是魔法师的侍从。”
“哎呀,都一样,一样。”凯莉笑道,“我见过你们那种人,都是会魔法的,您会出现在这里,我并不奇怪,镇上早就有要找魔法师来的消息了。我看您一定是来处理那条吞人的路的问题的,不过您走错了,这条路不是那条有问题的路。”
凯莉是一个体型肥胖的女人,长相粗旷,恶起来让人害怕,但是脸上若是流露出悲伤的表情,又会让人心软。
肖恩搀扶着凯莉想往外走,但凯莉却不想走,她就依靠在翻倒的马车上,还希望肖恩能留下来陪她,陪她等她的男人回来。
肖恩很想离开,但是只要肖恩表露出要走的想法或者苗头,凯莉就说她一个女人,腿还受了伤,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不安全。
肖恩感觉自己很憋屈,他莫名其妙的就被凯莉套牢了,他的一举一动都逐渐开始受凯莉的控制,凯莉的那张嘴,总能让肖恩无奈的服从她的话,肖恩不仅留下来陪她了,而且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翻倒的马车扶正了过来。
现在是将要入夜的时间,寒风吹的更急。
凯莉搓着冰冷的手,急忙躲进车里,她那被夸大其词的脚上的伤,在这会对她完全造不成阻碍。
肖恩沉默的看着,知道自己被骗了,他矗立在寒风中,心里很是不舒服,不过肖恩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他安静地上了车。
在寒冷的车里。
肖恩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他有了直视凯莉的勇气,凯莉那副可以随意撒谎的嘴脸,让肖恩不再感到胆怯,当然,这也跟肖恩意识到他现在不可能回到修的身边,要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有关。
“你对那条路有了解吗?”肖恩说,他开始做一些小尝试,“就是那条要找魔法师来调查的路。”
“你对那条路有多少了解呢?小先生。”凯莉反问道。
肖恩顿了顿,关于这条路,关于这个平行空间的事,肖恩只有那两个老魔法师提供的线索,不过好像那两个魔法师,也不了解这个平行空间出现的原因,他们只告诉了肖恩和修,失踪事件发生于一年前。
凯莉的问题一下子就让肖恩犯了难,肖恩不是魔法师,他并不能像修那样,去捕捉这个奇怪世界的线索。他现在甚至感觉有些坐立难安,那股焦虑重新袭上肖恩的心头,而此时,凯莉仍在盯着肖恩看。
凯莉用她那想要挖空一切的,狡黠的目光,不断盯着肖恩看,直到把肖恩看的把头低下,再次露出胆怯的模样,才罢休。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呢?”凯利说,“你应该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对吧,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