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隆山的背面阴冷而干燥,寒冷的风一阵又一阵,总是在身体刚恢复些许温暖的时候无情的吹过。
肖恩感觉自己正在经历一场残忍痛苦的蜕皮,他身上那些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已经龟裂开了,成了惨白的碎片,像卷起的花瓣一样,扒在身体上。
而那些皮鞭留下的伤痕,更是像跗骨的蜈蚣一样,让肖恩举步维艰,但是他得走下去,只要他停下,就会更多的痛苦在后面等着他。
他们每天都在重复着进入矿洞挖掘矿石,带着矿石离开矿洞的机械般的工作,一开始肖恩还有幻想,他以为那是一个有尽头的折磨,但是连续几天下来,肖恩才明白,那是一场无穷无尽的煎熬,他们只能这么听话的干着,仍由自己的生命不断流逝。
在暂时的休息时间里。
肖恩一边啃食着黑面包一边痛苦的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势,一抬头,他就只能望着黑灰的特隆山,很快肖恩的世界就只剩下了那种风景,这让肖恩想起了赫尔辛纳的哈伦城堡,他大概是进入到了另一种牢狱之中。
“你是肖恩·奥斯丁对吧?”希拉坐到肖恩身边,试探着问。
肖恩有些惊讶的回应了希拉,希拉是那么多特纳人里,唯一一个主动跟他说话的人。
特纳人们在遭受了不公的对待和剥削后,已经成为了一种完全独立的种族,他们排斥外在的一切,每次在休息的时候,肖恩都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躲在角落里,忍着寒冷吞食冰冷坚硬的黑面包,而特纳人们则围成一堆,在一种聚集的温暖中进食。
希拉之所以想把肖恩拉到他们特纳人的中间去,是因为亚尼的原因,除了希拉外,还有不少特纳人都认识亚尼,而希拉则是最亲近亚尼的那个。
这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肖恩客气了几句后,就欢喜的跟着希拉走到了人群中。
因为亚尼,肖恩一进入到特纳人中,就受到了欢迎,这使得他可以享受最中央的温暖。
肖恩很好奇,特纳人这种特殊的围成一圈的习俗是从何而来的。
那是十分久远的事,是在法尔兰人还没有移居到特隆山脚下之前的事。
生长在特隆山的特纳人,每天都得面对凛冽寒风,特别是在冬日漆黑的夜里,那种冷风会变得更加可怕,哪怕是躲在房子里,他们也无法保证温暖。
为了对抗这种恶劣的环境,特纳人们渐渐养成了围成一团的习俗,就这么,他们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可怕的,难以活下去的寒冬。
“那么你们的‘冰霜之心’呢?又是如何诞生的?”肖恩追问道。
在现在这个‘冰霜之心’尽数被毁的情况下,特纳人也没了保密的必要,希拉告诉了肖恩‘冰霜之心’的由来,那是只有特纳人才知晓的秘密。
传闻中用于召唤冰雪,并让身体能在寒冷中自由行动的‘冰霜之心’,并不是恩赐,那是特纳人为了对抗黑暗而付出巨大代价才换来的武器。
在那久远的年代里,特纳人用抱成一团的方式,好不容易熬过了凛冽寒冬,当他们欢喜的迎接温暖夏日时,他们才发现,冰雪融化后的特隆山,一下子就从他们家园变成了地狱。
希拉抬起头,看向了特隆山山腰的位置。
在山腰上,在那些尖峰峭壁中,藏着黑暗里的怪物,他们于夏日冰雪融化时复苏,在夜里出没。
肖恩小心翼翼的问:“那些怪物,是不是都是兔首人身的模样?”
希拉点了点头,但是她说,藏在特隆山里面的黑暗怪物,不只那一种,兔首人身的那种,只是冰封下,第一层里藏着的怪物。
特纳人的先祖对抗过更多更可怕的黑暗怪物,在他们的记载中,特隆山山腰处的峭壁,有一道通往黑暗地狱的大门。
那个黑暗地狱深藏于特隆山中,一共有整整八层地狱,在第八层里封印着一个黑暗领主,那是最可怕的存在,不过也正是因为它,特纳人才在生死一战中,觉醒出了‘冰霜之心’。
希拉说:“你可能无法想象我们的先祖曾面对过怎样的黑暗,那是一种极差,是这北极之地特有的情况,现在的法尔兰正在倒退回到那种可怕的状态里,不过,还不到我们先祖遭遇的那种程度,现在只有第一层地狱被打开了。”
“在我们先祖那个年代里,夏天是一个可怕的存在,那时的白天能持续非常久,但是在温暖舒适的白天结束后,先祖们便要面对隆长的,可怕的黑暗,他们不光要面对冷冽的天气,还要对抗黑暗里的怪物,唯有熬过去,熬到冬天,当气温骤降,当冰雪降临,那些怪物才会被再次封印。”
“但那时,先祖们已经疲惫不堪,更何况还有已经逃到了外面世界的黑暗怪物,它们只害怕日光,冰雪虽然也能让它们行动迟缓,但是无法彻底冻住它们。”
“在最惨烈的一战里,第八层黑暗地狱里的黑暗领主也逃出来了,黑暗怪物们拥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在那种绝境中,在那样的黑暗里,先祖们凭借着势要冲破黑暗的意志和古老的巫术,让‘冰霜之心’诞生于世。”
“凭借着‘冰霜之心’,先祖们召唤来了一场毁天灭地的暴风雪,把黑暗里的一切都封印了回去,之后,我们特纳人便把‘冰霜之心’传承了下来,每过十年,我们就要用‘冰霜之心’召唤一次冰雪,以巩固对黑暗地狱的封印。”
希拉说到这的时候,目光飘到了矿洞里,深深的陷在了那里面的黑暗中。
“我们特纳人怎么也没想到,我们居然会因为封印黑暗保护此地,而被困在黑暗里。”
“我们招来了冰雪,却引起了法尔兰人的憎恶,他们谴责着我们召唤冰雪增添了他们生活的痛苦,他们辱骂我们是野蛮原始的种族,是使他们生活如此艰难的原因,他们不断的侵占我们的家园。”
“直至现在,他们终于如愿以偿了,我们被他们奴役在此,每天都要进到特隆山里,在黑暗中劳作,为他们劳作。”
“但是我们也都知道,当那些贪婪的人渴望更多,当矿洞不断往里挖,我们就越有可能把封印的黑暗打开,而现在,我们已经没了‘冰霜之心’,根本不可能把那个黑暗封印回去,其实我们不反抗的原因也正是因此,那些夺走我们家园的人,我们不会让他们有好结果的,当黑暗地狱被打开,法尔兰也将覆灭。”
特纳人那种鱼死网破的心,让肖恩感到十分无奈,仇恨的种子,从来都不只一颗。
法尔兰人也好,特纳人也罢,这两个种族早已因常年的斗争而恨透了对方。
肖恩明白了亚尼对冬日教会恨得牙痒痒的原因,在这种极地里,处理任何事,都不能急于求成,冬日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温暖了,但是当北极之地的冰雪被融化时,随之而来的灾难,将无人能抵抗。
肖恩想起了他到法尔兰后的遭遇,那些温暖的白天结束后,就不得不面对的寒冷黑暗的长夜。
如果那种天气变化,还仅是第一层黑暗地狱被打开的情况的话,如此下去,法尔兰的确会越来越可怕。
那些在夜里出门的黑暗怪物,更像是人类自我终结的一种形式。
当天气不断变得极端,第一层地狱的怪物肯定无法承受后面的寒冷,它们会在吃掉一部分人类后紧接着消失。
而能抵御更多寒冷的第二层怪物将会被解放,它们又将带走一部分人类。
以此类推,当第八层地狱的黑暗怪物被解放时,法尔兰将迎来特纳先祖曾面对过的极冷冰狱,最后一批顽强生存在北极之地的生物,也将被那个黑暗领主带走,法尔兰最终只会变成一个寂寥之地。
这个结果,让肖恩想起了曾经的逐星之城,如今苍凉贫瘠的赫尔辛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