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跟着大头叔录完备采,再大概说一下哪些尴尬失控画面比较有观众缘,适合保留剪辑。
“行,没问题。我走了啊!昨儿个跟你说钢琴那事儿帮叔记得点儿。”接过助理装好的背包,大头叔扒拉两口剩盒饭。
“好。您现在走?”
“嗯。”
晚上有严总和品牌方约好的饭局,艺人组多少都听了些消息,小毒男进去后留下个广告缺口。
大头叔背起包,喝两口桌上的半瓶水:“走,晚上那桌没我啥事儿,早点回家陪孩子写作业。”说完,跟南方比个双手弹钢琴的手势,出门往电梯走去。
小毒男的广告缺口是块肥肉,在综艺节目里做为补给站饮品,每期必备的硬广。随着小毒男被抓进去,品牌方要换人重拍。
周姐提携的小鲜肉嘉宾也在盯着这块肉,从外形和人设打造方面与小毒男近似。但小鲜肉咖位不够,周姐也只是编剧组小领导,估计很难拿到。
编剧组小姐姐们私下跟其他组八卦谁是真正“带资进组”,是饮料品牌小毒男?运动品牌小鲜肉?还是手机代言人运动型男?结果还真是小毒男,可惜了品牌方砸进去的真金白银。
晚上饭局分两个房间,制作团队——吃饭的,领导厂商和艺人经济——谈事儿的。
席间南方留心观察组长周姐,项链已经摆正,神态自然言行如旧,看不出与小鲜肉怎样过。胖姐这个老江湖,那么短一照面的时间,看到人家项链反了,怎么就能判断出两人有事儿?证据不足,有待观察,还是吃饱一点睡个好觉吧。
菜没上齐,两个宣传小姐姐要回酒店睡觉。
年轻人为了身材真够拼,忙活两三天不累吗?吃几口青菜扛得住吗?饿着能睡好觉吗?南方留下等四喜丸子再炖一会儿,让汤汁更均匀,拌起饭来一定超满足。摄像大哥们也在刷着手机等硬菜,周姐出去打电话。
嗡嗡嗡——小森消息。
“一会儿有下半场,早睡别等我。”
“好的。”南方想,此时正是胖姐带着小森争取工作的时机,明天我们见不到面,小森中午到上海准备粉丝见面会,编剧组一早去苏北考察。
周姐打完电话回来,专心喝汤吃肉,严总推门进来:“大伙儿辛苦,这期特别顺利,全靠各组配合默契,一会儿早点休息,争取明天按时收工……”
领导讲话:辛苦、成功、再接再厉。果然最后嘱咐一句:“明天再辛苦一下子,苏北都安排谁去?”
周姐:“我们全组。”
南方举手配合。
摄像大哥:“我们跟3台。”
“等你们好消息。”跟大伙儿喝了杯酒,严总离开。
苏北是严总指定的考察地点。他对这片土地的了解,或许源于太太是苏北人。严太太已失踪多年,较早进到公司的周姐见过她,据说优雅大方,待人热情。
英国警察干嘛吃的,陪读母亲活动范围也就家和学校两点一线,几年都找不到?领导家事,南方听说了也不敢问。
好奇心掀起,不知小森和领导儿子沟通顺利不?这倒是个消息来源。南方决定吃饱回去睡个好觉,明天八卦一下。
苏北地区有相对较慢的生活节奏,农产品丰富,下高速进县城,车开一会儿有点堵,几个同事兴奋起来。
“呀!农村大集!”
“是哎是哎,周姐,咱下去逛逛?”
周姐坐在前排,望望窗外前后方向:“先找地方停车,咱们这样,机器先不拿,别影响交通,随意走走下去找找素材。”
摄像小哥哥点头,递过来两台小手持。南方接过一只,电池满格,另一只摄像自己拿着。
集市规模不大,马路两侧的门脸房,衣服鞋子、理发美容、小超市小饭店一应俱全,生活气息浓郁。油煎小肉饼的摊子前,顾客端盘接过刚出锅的饼,用脚挪来小马扎,就着凳子当桌,倒上醋呼呼吹着吃。
随人流往前走,一小摊一小摊卖各种青菜水果,大部分摊位就地铺张塑料布,两三样东西堆成几小堆。也有大一些摆在货车旁,总体看上去,开车卖菜的商户比小摊主更年轻,制作组经过的摊子,菜品都很新鲜,周姐问一位老人小菠菜怎么卖?老人说五毛一斤,比了个巴掌。对比别人家摊位大多扫码支付,老人这里没有。
五毛?已经很少用到现金,一只手机能出门的年轻人,虽然不了解集市,但通过APP买菜也很少见到单价五毛这么便宜。老人也卖干辣椒,一串串用线串好,整整齐齐摆塑料布上,没什么人买。
“阿姨您这些辣椒怎么卖?”南方摸一摸背包,真好,有带零钱。想买两串回家挂厨房,炒土豆丝放一个,多方便。
“十五块一斤,新晒的,小姑娘要点不?”
“要。要两串,再要点菠菜,两斤小菠菜吧。”蹲下把一红一绿两小堆收进画面,等老人称好菜,才八块五,南方给出一张十块钱。
老人从藏蓝色布围裙里翻找。南方挡住老人找零钱的手:“不找了阿姨,不找了。”
老人随手抓一把零散辣椒装到已经称好的袋子:“好吃再来啊孩子。”
一来一往买卖间,周姐和同事们往前走,在卖西瓜的货车前停住,等着南方和摄像小哥哥。
“老板,秋凉了也有西瓜卖呀?”周姐问。
“有的,来尝尝。我们东台瓜能摘到11月份。”老板切成小块给大伙儿试吃。一车瓜表面盖着瓜藤遮阳,圆滚滚很漂亮。试吃的半块瓜旁边摆着扫码付款的小牌子。
逛了一路发现稍微大些的摊子和路边商铺,大多有扫码支付。像南方买辣椒小菠菜这样老人照看的小摊子收现金,他们卖的蔬菜干货也是自家种的,品种不多。
周姐买了6个西瓜,自己抱一个,西瓜老板给一只大网兜装进剩下5个。
“周姐咱午饭在这吃吗?”同事问。快到饭点儿了,车里还有司机师傅和一大一小两名摄像。
“行,咱把东西放回车里,分两拨吃饭。”
回去路上南方和摄像小哥哥拍到一些当地特产、赶集买东西人们的背景、热气腾腾张罗生意的小饭店……
“你想吃哪家?”南方问摄像小哥。
“牛肉面应该不错,你闻闻那锅汤,像祖传骨头汤。”摄像小哥闻着牛骨汤,手里还在拍周姐和抱西瓜同事的背影。
南方也使劲吸吸香气,已经走过来十几米还闻得到,怎么办,人生难题,肚子有限却什么都想吃。于是决定:“我买几个馅饼,你点两碗牛肉面等我过来吃,好不好?”
摄像比个ok,继续拍路边小摊位。
油煎食物配热汤面,日常生活最容易得到的幸福感。
轮流吃好饭,在车里解决两个西瓜,制作组前往约定的农场方向。苏北有缓慢平静的颜色,人们说话带着好听的口音,轻轻软软。
据说现在上海话的由来,是开埠后江浙一带的生意人带过去的,经历时代更迭和西洋日常单词,慢慢融汇成如今的上海话,所以现在听起上海人讲话,有着那么多英文音译和精打细算的小生意特征。
南方记录下苏北集市见闻,在车上翻看手机,回复完工作,点开小森和胖姐的消息。
“嘉达说每年圣诞节都会收到他妈妈寄来的明信片,警方从明信片上查不到线索。但嘉达确定字不是妈妈写的。”——小森。
“公司有台旧钢琴,音质很不错,周末能安排人给大头叔送过去。友情价收个2万块吧。”——胖姐。
失踪,南方第一次意识到,这种社会新闻才看到的案件也在自己身边发生。
那严太太是不是还活着?不不不,应该是严太太为什么会失踪?明信片的意义是什么?嘉达有没有危险?
毫无头绪,这些不是一个普通小员工能想明白的,南方想了想身边能接触到的各色人群,越来越觉得生活吧,在吃饱穿暖基础上,努力过得再好一些就很满足。毕竟每个人每个家庭,都有各自烦忧,甚至会发生大活人突然失踪这样的事故。
苏北是严太太家乡,制作组无法感受到她的踪迹。车窗外能看到大片果园农田,和一座山林比较,人显得渺小,和一池莲藕比较,人显得柔弱,和甜蜜果实比较,人又颇具贪婪。
一群人,一个人,在整个自然环境里,显得那么可怜,她怎么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呢?胡乱想着,加上这几天积攒的劳累,南方在车上睡着了。
北京比伦敦快7小时。10月的最后一周,嘉达告诉小森:“下周起,北京比伦敦快8小时,直到明年3月尾。”
没等小森回复,嘉达写下一句:“我喜欢时差7小时的夏令时。”但他没有按下发送,看了看又删掉。
嘉达毕业后留在伦敦工作两年,追着与母亲唯一的联系,重回里士满。里士满的家里连续两年收到圣诞卡片,嘉达选择搬回来住,第三年也收到了,查不出线索。第四年,10月快要过完,等待圣诞……
去年给警局送去第三张明信片时,嘉达问有没有新消息,比如信用卡使用记录,海关出入境记录等等。警方答复,都没有,像安慰所有失踪人口家属一样,劝他保持积极态度,没有消息或许是个好消息。
最初,严家人和警方都有更多猜想:离家出走、出轨有了新欢、被绑架囚禁、意外死亡……随着明信片的来临,又无从查找,猜想逐一放弃。现在只有一个期待,人还在就好。
休息日,嘉达晾好衣服出门跑步,路上买一份三明治,到里士满公园吹吹风。公园里像他这样只溜自己不牵狗的人,很少。他给牵着大狗的两位老人让路,老人对他微笑说猫宁。
细碎的风吹来,远处灌木中藏着几只吃草的鹿。扑通——大狗跳进小池塘游泳,阳光照在老人与狗浅金色的毛发间,池水似锦鲤戏耍,岸边两朵蒲公英轻舞。
日子看起来那么平静祥和,看起来……
“嘉达,你那里冬天冷不冷,12月底,我要过去读书啦!”来自小森。终究,她没有选择去到弟弟读书的城市,家人带来的累,是时候放一放,或者远离。
“比北京多雨,没关系,我有很多小时候的衣服能给你穿。”嘉达回复完,自己也觉得好笑,小时候,像迎接一个小朋友。
和小森的聊天时间,让嘉达感到轻松自在。补上一句重要安排,欢迎你来家里长住,安全方面,在妈妈失踪后,院子、前后门都装好监控和防盗报警器,离警局也比较近。
小森想,很OK啊,先住住看。嘉达这个亲儿子住这么久还好好的,自己做为外人,更没什么好怕。住宿节省下来的钱,就用来到处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