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前，张凤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难眠。她回忆着在烤肉店里，顾小七说的那番话。
在烤肉店里，顾小七说：“昨天晚上，哭的人不只是苏娜。”
昨天晚上，像是大家都喝多了，肚子里装不下那么多的酒精，纷纷从眼角流了出来。
第一个哭的，是郑家亮。
石楠花下，深夜酒吧，张凤彩跟苏娜的酒局，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天昏地暗。围观的人借着酒劲，趁着热闹，都像发了疯。顾小七被人群挤了出去，眼看张凤彩喝了一杯烈酒，估计她要不行了，顾小七只得风风火火跑去找小内裤跟粉肠仔他们过来救场。
顾小七说：“当我带着人赶回去的时候，我看到，郑家亮哭了。”
是的，张凤彩醉倒的时候，郑家亮第一个冲了上去，在张凤彩软软地瘫倒下去之前，抱住了她。抱住她就坐在地上，紧紧地拥在怀里，郑家亮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泣不成声地说着对不起。
顾小七说：“那还是我第一次见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哭成那样，像个孩子，说对不起的时候，像是打碎了花瓶的孩子，知道道歉不可挽回，却又不知道怎么办一样无助，只能对不起对不起的，也不知道是希望得到谁的原谅。”
听这话的时候，张凤彩还在吃着烤生蚝，她把壳往桌上一放，对着顾小七说：“快收起你的文学素养，好好说事，别整的五颜六色，七情六欲，像个文艺青年似的逆流成河。”
王小明也问：“后来呢？”
后来，是郑家亮哭，苏娜也就跟着哭。
苏娜，是第二个哭的人。
苏娜看见郑家亮抱着张凤彩哭，原来还在大笑的她骤然就不笑了，顾小七说她分明看见苏娜在那一刻立刻就落了泪。
桌上剩下的那杯烈酒，苏娜拿起来一仰头就灌了下去。到头来，她果然还是输的。那一巴掌虽然打了出去，这杯苦酒却还是她自己喝。喝下去苏娜就发了疯，坐在座位上嚎啕大哭，那哭的叫一个荡气回肠，地动山摇。
“为什么呢？”苏娜在座位上，一边哭，一边不知道在问谁，她只是醉醺醺的，哭哭闹闹地喊着，“为什么都喜欢你，为什么呀，明明我一点儿也不比你差，为什么！”
顾小七说：“苏娜也哭得像一个孩子，没有打碎花瓶却被人责怪了的委屈孩子。”
张凤彩还在吃着烤生蚝，却偷偷看了看王小明，王小明没有动静，他只是安静地听着。
顾小七还在继续说：“没有了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气势，苏娜就那样子，丢盔弃甲，一败涂地，自暴自弃地问天问地问为什么。”顾小七说得声情并茂，绘声绘色，就差现场直接表演一个苏娜痛哭。
张凤彩又瞥了顾小七一眼：“顾大主编你就别添油加醋了，来点真的醋行吗？苹果醋喝完了，你再去帮我要一个。”
顾小七嘟囔了一句：“麻烦。不过既然这一餐说好是我请客，那也只能任君差遣，随您吩咐。”
顾小七起身一走，烤炉里也没有东西吃，一时便有些安静。
张凤彩问王小明：“你还好吗？”
恰巧王小明也正问她：“你没事儿吧？”
然后两个人便相视一笑。
他们之间有这样的默契，在旁人看来，兴许像两个傻子。张凤彩问的是，分手后，再一次听到苏娜的消息，他还好吗？王小明问的是，昨晚的事情，又是挨揍，又是宿醉的，她还好吗？
这一问一笑的，便也不用回答，两个人都知道答案，于是又是大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