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奴婢菊儿求见太子殿下。”小菊在文华殿外通报。“大哥,这是皇后娘娘派来给太子殿下请脉的谈尚医,还请您通传一声。”
不久我们被带往偏殿,皇太子并不在,只有贞儿在等着我们。
贞儿看见我,缓缓地施了礼,“尚医好。太子正在书房跟师傅用功,您要是没紧要的事情还请您在这里等等。”
我向她点了点头,“无妨,是皇后娘娘让我来的。我等便是。”
小菊看这样的形势,便对我说:“尚医,既然是这样。菊儿就不陪你在这里等了,我要回去给皇后娘娘复命了。”说着便对我施了礼。
我对小菊点了点头。
小菊会意后,又说:“那一切便拜托尚医了。”,说罢又看了一眼贞儿便离开了。
贞儿会意,便跟着小菊出了门,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贞儿进来后,便直接对我说:“尚医刚从大漠回来,刚才又皇后娘娘那里过来。菊儿已经都告诉我了。”贞儿握紧了拳头,这当然逃不过我的眼睛,我期待她接下来想要对我说的话,“恕贞儿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谈尚医想要避开是是非非的,便请回吧。尚医应该知道请平安脉这件事非同儿戏,既然钱娘娘和皇后娘娘把太子的健康交给您,便是等同于太子的性命交给您了。我犯个大忌讳告诉您,如今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当今皇上巴不得太子死在这文华殿里。若是您自问对不起她们的嘱托或是没有能力保太子平安,我们便领了您的心意就算了。”
我心里暗叹,想起当日听过贞儿说的一番话。果真,太后和皇后娘娘当日没有看错人。贞儿便如她自己说得那样,绝不让任何人欺负自己的主子。虽然刚刚的话不太好听,但都是实话。我甚至开始有点喜欢贞儿的为人,我站起来看着她,开口说道:“我今后便搬过来,太子要穿的衣服,要吃的东西,殿里要熏的香还有其他的别通通经我的眼才能给太子吃穿用。假如太子今后有什么好歹,我谈一心用性命还给上皇和钱娘娘。”
贞儿闻言,双腿下跪,向我一拜。
自那日以后,我赶紧把尚医局的事务向各人交待一下。我离开的这一年,她们都没有出岔子。如今我回来不久又要常驻文华殿,想必她们也是可以应付的。就像我上次离开之前一样,我千万叮嘱她们有疑难处一定要来找我或者虚心请教太医院的太医们。目前只重要的是守住太子,假如守住了太子,那便是守住了他日祁镇重见天日的机会。
交待好尚医局的事务以后,我向汪皇后娘娘请了旨常驻在文华殿,我看得出汪皇后娘娘的样子是为难的,但她终究是应允了我。
然后我与贞儿达成共识,轮流看护太子。太子还年幼,但是也大概知道自己的处境,即便贞儿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他不过一个四岁孩童,但终日眉头紧锁,实在是让人心疼。
另一方面,怀恩趁我回尚医局时让哑妇跟我联系过几次,大概的意思便是他暂时还没有办法弄我进南宫。但是我安排给怀恩的宫女,似乎已经顺利地入了南宫。那个宫女是顺儿,她人安静又稳重,做事也细心。而之所以拜托怀恩安排顺儿进南宫,是我实在不放心皇三子和钱娘娘的身体。祁镇经过一年的大漠生活,身体强壮了不少。反而是皇三子自胎里便带了病弱,钱娘娘体寒厉害。这次回来,我没有办法见到他们,只能想办法派顺儿去照顾。顺儿跟随我多年,是尚医局里除我以外医术最好的,希望她能照顾好皇三子和钱娘娘。
二
景泰二年三月十六
今日我又一次来到乾清宫,不过这里的主人已经不再是祁镇了。当今皇上比起祁镇在位的时候架子要大,平日里我为汪皇后娘娘请平安脉时,也遇上过几次,不过每次汪皇后娘娘都示意我退下,所以我从没有见过这位皇上。今日,是他召我前来。
“微臣拜见皇上。”我一进殿便拜倒。
皇上并没有回我,殿里也没有别的人,过了良久皇上才懒懒的说了一句:“皇后对朕说,太子抱恙,所以才需要你常驻文华殿。如今已经过去大半年,太子的身体可有好转?”
我当然知道皇上找我来并不可能只是关心太子,满宫都知道他不喜欢太子,只怕他是不喜欢我待在太子身边,和贞儿像左右门神似的。现在经过金公公的事情以后,朝堂和宫里都没有人敢说话了,可是皇上依旧不敢明面上是对太子胡来,才会让我们这些小人物绊住了他。
这样一想,我便觉得冷汗直冒。只怕我若是贪功说太子已经好了,便会被调离文华殿;若我说太子还没有好便会被责备医术不好,也会被调离文华殿;也许我能说太子已经在好了,再容我调理调理,但是这样皇上可能就会知道我不想走的意图,毕竟满宫都知道往日钱娘娘对我多好。
“太子的病虽有起色,但是还需要细细护理,奴婢伺候太子已有半年有余,相信假以时日定必能让太子康复。”没有办法了,只能这样说才有可能不被调离文华殿。
“那朕便觉得是你的医术有问题。”果然,皇上不肯放过我。
“微臣自正统年以来便在宫中行医救人。虽不能说起死回生,化腐为神。但至少从无错症。”不管了,今日恐怕不说个明白,皇上是不会放过我的。想起太子年仅四岁便终日愁眉苦脸,我实在不愿丢下他。
“你救的是什么人?太子又是什么人?”皇上冷冷的说。
皇上言下之意便是我治的多是宫人的症,是比不得皇亲贵胄的。“皇上恕奴婢直言,在奴婢眼里,人就是人,两只胳膊两条腿,五脏六腑一张嘴,并没有什么分别。”我听见皇上那样冷漠的说那些话,便觉得太不应该了。即便他一直高高在上,这样想恐怕无可厚非。但是如果是祁镇,即使是当年那个还没有兵败土木堡的他,他也绝不会说人人有别这样的话。
“大胆!”皇上见我软硬不吃,似乎是要动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