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堂老院影沉沉,现下已是日暮黄昏。
霭霭四月初,新树叶成阴。又是一年的春天,一只蝴蝶落在院中的摇椅上,这椅子不知有多久没人动过了。绿色藤蔓爬满了院墙,院中的几株桃花,红蕾碧萼缀满枝头,风光旖旎、幽香扑鼻。
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径蜿蜒通向院中心的一个纳凉亭。亭子的台阶是以白石砌造的,亭身由八根滚圆的红漆柱子和土黄色玻璃瓦屋顶组成,亭子是原来就有的不是很大。一位碧衣女子坐在亭子中央,独对夕阳。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扫尽院中的落叶,铺上鹅卵石,种上几株桃树,等待每一年的春天到来。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六个春秋。
她曾经也期许过,某天他会踏进这个院落,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在等待。
她所求不过是他的些许爱意,这份爱无关淡薄,无关长久!可是这六年里的等待,让她渐渐的明白了一些事,有情未必白首,同去常不同归,不过是各安天命,各自安好!
有时候,她也想,也许她可以带着小莲逃出这个院子呢?
也许哪一天,她真得会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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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春迟,为谁憔悴损芳姿。望着静坐亭子里的简雨,小莲很是心疼!
自六年前得知叶辰要与芊月公主大婚时,她家娘子怒火攻心,跑去和叶公子理论,但后来她追过去时,简雨已经不在。
记得那晚大雨磅礴,正值寒冬,她害怕极了,求观墨通报叶郎君帮忙一起找。
谁知一群人找到大半夜也未寻得人,正当她绝望的回到老榕堂时,却发现她家娘子蜷缩坐在院落里的那棵大榕树背面,浑身被雨水浸湿,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翌日便大病了一场,醒来后整个人像转了个性子,变的安静孤僻,整日把自己关在这院落里,这一关就是六年。
这六年里娘子成了个药罐子,自从那场大病后,身子骨一直都不太好,如今更是消瘦的不行。
这六年里也发生了很多事,郎君大婚后的第二年,简大娘子便在当年的选秀中,被太后亲点,入了宫成了当今圣上的嫔妃。
都说深宫内院是非多,一入深宫便一生都囚于那围墙里,伴君如伴虎,每日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当时简雨觉得简汐入宫这事很是蹊跷,怎会得到当今太后的亲点?论才情和样貌简家未出阁的这几个女儿中,最出众的应是二娘子简薇。而且简汐喜静,整日待在深闺里,很少出门,应该很少被人熟知的。
后来才得知是芊月公主去求的太后,原因竟是不知从哪听来的“叶郎君原本就心系简大娘子,更是有婚约在先,只是被简三娘子夺了爱,所以叶郎君才如此厌恶简三娘子”。
而婚后叶辰表现出来的自然也是不喜芊月公主的,所以公主这是想断了叶辰的念想?女人嫉妒起来当真是有些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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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六年里简雨恨过,怨过,更多的是悔过。她由记得母亲那句“你好自为知,既已嫁过去,就莫要再生事端,这路是你自己选的,将来无论发生何事,跪着也得自己走下去!”
简雨深深的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是啊,当初奋不顾身的要嫁过来,又有什么好怨的,只是却连累了阿姐!”
“娘子,你已经坐了太久,该回屋了,”小莲上前倾身施礼道。这初春的傍晚依然很冷,如今娘子这身子骨需要好生将养着,她担心着凉!可是简雨似乎并没听到小莲的声音。
“娘子”小莲见她没有出声,又迟疑的问了一句。
简雨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她朝小莲莞尔一笑,笑容甚是温暖,似是在安抚小莲,让她不必担心。
“小莲,咱们离开这里可好?”轻柔的声音响起。
“娘子,你真的能放得下吗?还有夫人和大娘子呢?”小莲知道自家娘子这么多年把自己关在这院落里,有放不下对叶公子的执着,也有顾及整个卫国公府的脸面。
由记得当初公主刚进门时,临安大街小巷的流言蜚语,有在挖苦简三娘子的,有在嘲笑卫国公府无能的,当然也有在骂公主权势欺人的!
但是她家娘子坚信只要自己不出去招摇过市,安生地在府里做个隐形人,时间久了,人们总会淡忘这一切的!是呀,笑料谈资市井里从来不缺这些,旧的很快就会被新的淹没。
“如今不同往日,留下来我也帮不到她们什么。”简雨露出无奈的表情,苦笑道。
“娘子,如果你真放的下,婢子当然一万个想离开这里,你去哪里,小莲便跟去哪里!”小莲欣喜道。
简雨望着眼前笑的开心的丫头,突然觉得小莲如今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有些耽误这丫头了。
这些年若不是有小莲陪伴,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过来,她内心早已把小莲当成亲人。
“改天寻的个时机,得问问阿娘,有没有比较好的人家,要给这丫头好好张罗嫁人的事”简雨腹诽道。
“小莲,跟了我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要嫁人?如果有钟意的,我让阿娘帮你安排去!”简雨拉过小莲的手,声音轻柔的问道。
“娘子.....婢子说过的,要一直陪伴娘子,我才不要嫁人,你可不得赶我走。”小莲有些恼羞,连带说话声音都有些急。
“可是总要嫁人的呀,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
小莲更急了,忙打断简雨的话道:“娘子,我知你为我好,但是小莲从记事起就一直跟着您,小莲不想离开您,除非小姐真的不需要我了…..”说到这里,小莲不由得抽泣起来。
“好好......这事先放放,小莲不哭……”简雨很是心疼的伸手给小莲擦拭眼泪。可是心里却已拿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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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简雨便带着小莲,悄悄去了趟简府,本是让简夫人给小莲相看嫁人之事。
不料却听闻府里正给简薇商议婚事,对方是广平侯府的二世子孙仲,这个孙仲据说是个纨绔子弟,做过的荒诞之事不在其数。
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他与今朝沂王世子侍妾之间的风流韵事,那可是在坊间流传甚广,且版本奇多!
可不知这简薇为何要嫁于这样的人?简雨觉得这二姐姐在很多事情上的做法,她都是看不太懂的,不过她也不想去探究。
与简夫人商量完小莲的事后,天色已晚,简雨便让小莲吩咐马车快些赶回去。
她如今也不想与这叶府上下过多接触,索性她们都从侧门悄无声息的进出,尽量掩人耳目。
从侧门进来,必须穿过叶辰的书房才能到达老榕堂。这会儿,夜已经很深了,淡淡的月光,稀疏的星辰,在这寂静的夜里,银灯荧荧地照著雪也似的白色窗纸,透出两条无限美好的黑影,一坐、一立。
那一定是叶辰与芊月公主吧,简雨心中苦涩,当年她也如这般立在书桌前,为他研磨,她还记得那是她第一次帮别人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