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书房内,依旧是烛火升腾,只是份外的安静。
明晃晃的烛火映照在权钦的半边脸上,投下暗沉沉的阴影,衬着他此刻的面容竟有几分妖冶阴郁。他依旧端坐着,专注于手里捧着的折子,似乎刚才的问话不是出自他口。
陈渊望着紫檀雕花椅上的主子,眼观鼻鼻观心,用尽毕生所学在思考要如何回答主子刚刚的问话。
只是还未等他思考个结果来,就听“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悄悄推开,一道身影快速略过他的身侧,悄无声息地就到了权钦跟前。
来人一袭紧身黑衣,如这漆黑夜色沉郁而又神秘,这便是权钦身边的暗卫之一。
权钦这才幽幽抬起眼皮看了来人一眼,放下手中折子,颔首道:“夜离,起来回话。”
夜离闻言稍稍直起身子,但却依然垂首,声音幽幽如雨后缥缈的烟雾,浮浮沉沉,悠远深沉:“属下查出,简三娘子与南烟楼并无过深的交集,就在前些日子跟着陷害她的家仆误入进去后结识了南烟楼的楼主,至于简三娘子为何会帮她赴太子府的琴会,恕属下无能南烟楼内部戒备森严,上下口风严谨,查不出问题来!”
夜离说完,一动不动垂手立在一旁,等待权钦责罚。
权钦听后,神色淡然,抬头扫了一眼夜离,悠悠开口道:“自己去领罚!”
这句话一出陈渊也跟着凝重起来,他自小跟在这位权相爷身边,陪读陪练功,深知这位相爷的脾性。他一向做事严谨但不苛刻,但最近似乎只要跟那位简三娘子有关的事情,都会格外的苛刻。
夜离走后,权钦随手拾起一卷书籍看了起来,顿时书房又安静的不闻针落。
时间慢慢过去,已然夜深。
陈渊偷偷的瞥了一眼权钦,发现他神色飘然无聚,手中的书卷还停留在刚开始的那一页纸上,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也没有翻动的迹象。他知道自己主子此刻心绪并不平静,现正值多事之秋,朝中势力错综复杂,高位者之间的明争暗斗激烈非常。
圣上年纪大了,偏信偏听,促使史相一党独大,而太子又不懂得明哲保身,收敛锋芒。
史相这次冒然送南烟楼的琴师给太子,表面看似示好,实则是在试探太子对他的态度,况且在太子身边安插个人,对他也没坏处。
当今圣上就只有太子这一位皇子,将来该不该辅佐这位太子登基,还要看太子当不当他是自己人。史相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他为官多年步步为营,运筹帷幄,很懂得算计人心。
而如今能否稳住敌人,全在太子的一念之差。
他跟在主子身边,也是知道点太子的脾性,这位太子为人刚正不阿,气节坦荡,曾经多次当着权相爷和他的面鄙夷史相一党的种种不耻行为。
恐怕会在这位琴师面前......
“口不择言“这个词陈渊不敢用在太子身上,但是一旦史相知道太子的态度,便就会有所行动。而如今太子和他家主子在这朝中的实力根本没法和史相一党抗衡,而今唯有姑息养奸,让敌人放松警惕,再慢慢养精蓄锐布局一切,才有胜算的机会。
你看连自己都知道的道理,但咱这位太子却.....唉......
陈渊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权钦为何要选择辅佐太子,难道仅仅是因为当年太子是唯一个为原大人说话的人?如果是的话,这么多年也该还清了。
想到这里,陈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权钦,心里越发的心疼,主子生于丞相世家,年少得志,一步一步凭借自己超群的才智走上这个位置,他有自己的报复,他想凭借一己之力,摆正这混乱的朝局。
但如今朝有奸人乱政,外有强敌辽、金两国虎视眈眈.........
“主子,你真的能得偿所愿吗?”想到这样的局势,陈渊长叹,内心对自家主子的心疼又加重了几分。
权钦听着陈渊那一声长叹,抬起眼皮,盯了一眼有些颓然的陈渊,沉声道:“为何叹气?你觉得我对他的惩罚太过严重了?”
陈渊神色不定的望着权钦,忙垂首回道:“没有,属下只是不明白那日赴太子琴会,他们为何多此一举的让简三娘子去,直接让那琴师去不可吗?”
又是一阵静默,依稀可闻烛火跳动出轻微的噼啪声,当陈渊以为权钦不会再回答他的时候。
珠玉般的声音缓缓传来:“男人都有猎奇心理,太子也不例外,看来这南烟楼的楼主很懂的窥探人心。”
陈渊被这话弄的怔愣一下,没想到主子会回答他的疑问。回神过来看去,只见权钦又低头继续看手中的书卷,浑然不顾他满脸兴奋的样子。
陈渊仿佛剃头挑子一头热,他很佩服自己主子看问题总是那么透彻,能从细微之处入手,然后抽丝剥茧,让整个事情很快清晰明了。
经他这么一说,他立刻就反应过来,可不是论“奇特”谁能比的上那简三娘子,先不说她那不同京都其她贵女的大胆的个性,就说她弹的那些琴曲,哪一首不是让人闻所未闻的。
这样一想,似乎就说的通了,确实连他都被吸引了呢。想到这里他心虚的偷瞄了一眼权钦,希望不被他发现自己这小小的私心。
权钦没理会他时不时飘过来的小心翼翼的目光,沉声催道:“还杵在那干吗,去看看夜离怎么样了!”
陈渊一听立马会意,赶紧屈身离开。
所谓的惩罚,就是领军棍,夜离那小子一根筋,要是主子没发话,他估计要折磨自己到天亮去。小命还要不要了,他可不得赶紧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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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雨阁,满园的茉莉、木槿开得正艳,正是赏花好时节。
远远望去,一对男女相对饮茶观花,男才女貌,很是养眼。
“娘子,婢子打听到了,这权相昨儿不止送了您水仙花,还送了其余几个翰林书艺局的学生,这下您可以放心了,人家权相对您没意思!”小莲刚进园子就忙不迭的嚷嚷道。
噗......
简钰小郎君刚喝进口中的茶水,就这么全数喷了出来。
这一喷,站对面说话的小莲可就遭殃了,满身满脸都是,偏偏又不能发作。只能委屈巴巴的看着简雨。
“丫头,看什么看,是小爷我对不住,来,这个拿去,买身新衣裳!”简钰很是大方的给了小莲一顿赏钱,那玩世不恭的样子,欠揍的很呢。
小莲接过赏,欢天喜地的一溜烟的换衣服去了。
简雨鄙夷的瞥了一眼简钰,没好气的哼哼了一句:“财大气粗!”
简钰转过头来,勾起唇角,笑的很是不羁:“你钰哥哥我,除了钱就没别的了,每天都愁着怎么把这钱花出去,唉,真是烦恼!”
简雨的眼风飞过来,直直的盯着简钰好一会儿,直到盯着他有些发毛。
得,简钰认输了,谁让他就这么喜欢这妹子呢,看来妹子生气了,要赶紧哄才是。
“好了,好了,来吃个葡萄,钰哥哥帮你剥皮去籽。”简钰边说,边把处理好的葡萄送到简雨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