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者,百兵之君也。
凡剑器成神器,无不是内敛君子气,外溢霸王色。
陈治面前这一把就是如此,它虽只是安静地插在这里,却仿佛是一尊古王莅临于此!
好似传说中那柄插于石中等闲之辈无法拔出的圣剑,它呆在哪里,哪里就是神迹。
陈治迟疑了一下,他朝着石中黑剑的方向很小心的一步一步挪过去,生怕自己哪步子踩错了地方,有坠入幻境之中。
实话实说,如果不是陈治觉得这把剑将会是他出去的关键,陈治现在根本就不想管它。
理论上讲,陈治来是鲲鲸开道,被半绑架式的被带过来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地方陈治根本就不感兴趣,来这里纯属是某个家伙对他很感兴趣。
“...还挺沉…”陈治终于是挪到了这柄黑色长剑的旁边,他慢慢的摸到了黑剑的剑柄。这黑色的剑柄摸起来极有质感,棱角分明摸起来有一种奇妙的束缚感,粗糙程度完全合适,即不至于让握剑者感到拉手,又不至于太滑沾血就握不住。
剑柄摸起来凉丝丝的,像极了放在地下室太久的不锈钢,又或者是竹子制成的凉席——而且无论握着多久,它的温度都恒定不变,根本不会因为外界温度带的改变而改变。
“给我…起!!”陈治双手握剑,以拔萝卜般的姿势用力向上。
剑身出土一寸,黝黑的剑身上流过一层如水银般的流光,陈治顿时感觉到原本重若泰山的黑剑,竟然轻了一点点。
剑又被多拔出了一寸,陈治看见了那颗欣欣向荣却厄运缠身,浓密旺盛但死气腾腾的世界树,它繁华如昨可难逃厄难。
剑又被拔出了一寸,霎那间整个地下空间的光都黯淡了,好似这一寸剑身吸纳了宛如神迹般的光芒,好似这一寸剑身已经重到堪比黑洞,能够束缚光波。而且伴随着这一寸剑身的被拔出,整只剑刃又轻了些许。
但陈治撑不住了,他的实力是突然倍增至准皇的,没有沉淀没有积累,甚至连基本的掌控力都弱到不忍直视。如今他对自身的控制前所未有的差,在刚刚开始拔剑时他使出了太多的力量,气息和节奏都没有把握好。
他松手了。
就在陈治松手的一瞬间,这柄黑剑立刻回到了岩层之中,整个地下空间也重新明亮了起来,好似是时间倒流,回到了陈治拔剑之前。若是陈治如今胳膊没有又酸又软的话,也许他会真的怀疑是否是回到了自己拔剑之前。
陈治苦笑着揉了揉酸痛的右臂,在刚刚的拔剑过程中,他的右臂出了大力,左胳膊却在划水。这导致如今右胳膊的肌肉极其酸软,还有些颤动。
他发现想要拔出这黑剑,必须先能够完美的控制自己的力量。因为这黑剑插在岩层中的状态很有意思,每多拔出一寸,再拔时需用的力量便会少一些。每次拔剑的那一寸时多使出的力气都会石沉大海,而若是少用了些许力气,剑就纹丝不动。
简而言之,可以把这柄黑剑理解成一个很奇妙的存在,它的每一寸都是一道关卡,想要通过必须付出足够的力量,但多付出的力量并不会作用到下一道关卡,而会就这样浪费掉。这关卡的难度是层层递减的,所以每一次浪费掉的力量都会从手感上精准的反馈到陈治手上,并不会如层层递增般有一道道桎梏让陈治感觉不出来。
这是考验,也是试炼。
若是想要通过试炼,拔出黑剑离开这里,陈治就必须把自己的力量控制到完美,能够浪费的体力阈值很低。这是一次几乎没有容错的考验,他得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完美才能出去。
而且虽然没有沙漏计时,但这其实是有时间限制的,若是在自己感觉到饥饿之前没能拔出这柄剑,恐怕自己就再也没有拔出来它的可能了。
陈治看着又没入岩层之中的黑剑,不疾不徐的为自己放松胳膊上的肌肉。他不能急躁,不能紧张,这个考验不仅仅关于自己的实力,还关于自己的心态。
他得冷静,他得足够理性。这不是凭借着一腔热血硬着头皮大吼一声就能莽过去的。
“呼…”陈治长舒一口气,缓慢但坚决的握住了剑柄。
拔出第一寸,力量的掌握很完美,剑身流过光晕。
第二寸,仍然没有浪费力气,陈治对每拔出一寸剑刃会轻了多少的预估是正确的。整个地下空间再次黯淡了,像是宣告着陈治拔出第二寸的尝试成功了。
第三寸、第四寸……
第十寸……
剑身上的纹路露出了小半,那是世界树的树冠,它枝繁叶茂正当盛年,它也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行将毁灭。整个地下空间响起了圣音,如古刹小僧敲响了铜钟,钟声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
陈治第一次失误了,在钟声起时,他的手抖了一下,陡然用出的大力打乱了他的节奏和气息,不过好在陈治反应迅速,浪费在这里的力气并不算太多。
第十一寸……道音颤颤,圣歌高唱,像是世界在欢迎圣子诞生,好似天穹在为神子歌唱。
在陈治的调整下,这一次并没有浪费掉太多的体力,上臂的肌肉也没有过分的酸痛,在陈治的预期范围内。
第十二寸……世界树的道痕还是流光溢彩,只有真正看到的修士才会理解这是怎样美丽神奇的存在,它充分诠释了五彩斑斓的黑这本应自相矛盾的话。
第十三寸、第十四寸、第十五寸……
仿佛是整个地下世界都在为陈治加油喝彩,道音连绵汇聚成曲,好似琴瑟筝鸣。
第三十寸…陈治有些撑不住了,他在这一瞬间怀疑了一下自己的判断,难道这剑根本不是皇以下者能够拔出来的?不踏修行路不入修行门者根本就没有资格拔出这把黑剑?难道自己其实已经不合格了?这个试炼自己根本就没有通过的可能?
但很快陈治就打消了自己的怀疑,他现在别无选择,他的胳膊已经酸痛无比,几乎是全靠意志力在撑着了。他现在只能放手一搏,甚至已经没有在休息休息再来第三次的可能性了。
因为第三次,他必然失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陈治不能让子虚乌有的事情扰乱自己的心境,刚刚一瞬间的怀疑已经让自己的手轻微的颤抖浪费了些许气力。
第三十三寸——就在第三十三寸出土之时,整只剑顿时轻若无物。这让一直收放自如的陈治登时无法控制自己,被拔剑的力气带着仰翻在地。
这是陈治才意识到,这柄剑已经被自己拔出来了,自己做到了。
陈治抱着剑刃躺在地上大喘气,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出了这么多的汗,这时他才意识到陡然放松之下酸痛的胳膊居然有些暖洋洋的舒适感。
在地上躺了好久,陈治才抱着剑爬起来,开始仔细端详这黑剑。
这黑剑长一米有余,竖起来几乎和陈治同高,它通体黑色,其上的纹路就是一颗枝叶扶疏却行将死亡的世界树,颇有种难逃天命的厚重。这剑在陈治手中轻若无物,但在拔起之前却重若泰山。这剑并不会伤及陈治,哪怕大刺刺的触摸剑刃,也不会伤到陈治分毫,但是这剑却锋利无双,即便是陈治空间戒中收藏的凶兽骨骼,在它面前也如一张薄薄的纸般脆弱。吹毛立断削铁如泥已经不能形容它了,这柄黑剑无坚不摧!
“走!”
陈治以剑刺入岩层,黑剑便吸收了整个地下空间所有的光,并将之汇聚在陈治和它的表面,如泥鳅在水中游动一般,将陈治也带入了其中。
陈治握着剑柄,黑剑带着陈治向上游去。
一如来时,被圣光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