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又过了几日,我正在房里换衣服呢,忽听得外面的丫鬟进来回道:“回娘娘,华贵人来了。”我换了衣服出来,却见书灵身穿一身紫葡萄色宫衣坐在那里,见我出来,忙起身道:“嫔妾给灵贵嫔娘娘请安。”
我走过去坐着,道:“妹妹快起来,妹妹何必如此多礼,如今也只有妹妹记着本宫了。”
书灵听了有些尴尬,忙道:“前些日子妹妹忙着,一直没能来探望娘娘,今日得空,便过来瞧娘娘。”说着,指着外面道:“我给姐姐送来两篓子银炭来,这个用着比内务府的强。”
我道:“这可要多谢妹妹了。”又对棋黛道:“你去收拾收拾。”
棋黛答应着便出去了,刚说着几句话,便听人道:“娘娘,平贵人来了。”
我一听便笑道:“这么冷的天,她又过来做什么,快去扶着她。”说着,便起身去迎她。书灵见我起身,便也忙起身出去。我刚走,便见人已经揭了帘子,正是尹双茶来了。我帮着她将衣服换下,便道:“这么冷的天,难为你还过来。”
她一笑道:“这么冷的天偶按,所以才来看看姐姐。姐姐这儿冷不冷,若是冷,去我那里坐坐也好。”她说着,一眼看见我身后的书灵,便道:“怎么华贵人也在这儿?华贵人人真是不错,如今这宫里的人都是拜高踩低,你竟还想着来看看姐姐。”
书灵只是规矩似地一笑道:“平贵人不是也念着姐姐吗?”
尹双茶道:“姐姐于我有恩,我可不能做对不起姐姐的事情。我宁愿与姐姐冷宫相伴,也不愿作对不起姐姐的事。”
书灵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是憋着不说话。我道:“瞧你,一来便说这么多的话。大家都是姐妹,说这些做什么。我们一同坐着吃茶。”
尹双茶便走了过来笑道:“我就喜欢姐姐泡的茶。”说着,便过来坐着。书灵则站在那里回头道:“我宫里还有些事情,今日先告辞了,等改日再来给贵嫔娘娘请安。”
我心下一颤,便道:“华贵人先忙吧。改日有空来坐坐也是好的。”书灵向我福身,便告辞离去。尹双茶却向我道:“没想到她还是这样一个好人。”见我有些疑惑,又道:“我是说像她这样得宠的妃子还记挂着你一个不得宠的妃嫔。”
我微微一笑,道:“是了。”又道:“尝尝我今日烹的茶香不香。”
傍晚时分,我正坐在那里吃些细粥,棋黛站在我身边却不说一句话,似乎有什么心事。我看她一眼道:“怎么了?”
棋黛只是勉强一笑道:“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小姐今天只吃些细粥不太好。”她说着,便低下头去。我只是看着她不说话,眼光紧紧地锁在她的身上,棋黛见瞒不过,便道:“我只是觉得这事情有些怪异。”
见我还是看着她,便道:“小姐细想,书灵平日里虽然凌厉又要强,可是她还是比较柔婉的。但是她今日却突然因着平贵人几句话,便出言凌厉逼人,这可不像她素日。若是如此,必有原因,而且那原因就是平贵人说到她的痛处。细想平贵人今日不过就是说了不能忘恩负义的事……”棋黛说着,我的脸色便慢慢的变了颜色。棋黛说道关键处,便停住不说了。
我望着她,许久,不禁微闭了眼睛道:“别胡思乱想了。如今书灵已经不是当时的小丫鬟了,她现在是主子,必然要有主子的谱,否则就压不住人。”
棋黛见我这么说,便道:“是我糊涂了。”说着,转身又进去小厨房准备小菜了。我看着她进去,看着她的身影一点一点在我眼前消失,不仅舒了一口气。我嘴上虽然那么说,可是我心里却也是打鼓。棋黛她分析得对极了,书灵她现在却是是有些反常。这么长的时间,我幽居冷宫,她只来看过我两三次,而且每次来都是急忙离去,似乎害怕什么似地。而今日,她对双茶的态度,更证明了她心中有鬼。
果然事情在几日之后证明了我的想法,那一日,我正在房间里绣一幅腊梅图,棋黛突然闯进来道:“娘娘,不好了。”只是这么一句,我的手一颤,便将那针刺进手里去了。殷红的血接着渗了出来,我来不及吮吸,便道:“是什么事?”
棋黛头一低,小声的道:“小姐,平贵人她落水了。”
我的身子一颤,大声的道:“胡说八道,现在水全部结冰,平贵人怎么会落水呢?”
棋黛道:“平贵人是掉进那荷花池内的冰窟里了,旁边还有平贵人的鞋子。”又小声地道:“平贵人的丫鬟已经证实了。”
我听着,便猛然起身,那架腊梅图被我一下就撞在了地上。我刚要向外走,棋黛便劝道:“小姐,你这个时候怎么能去呢,你不能去啊。”我只是不理,挣扎着便向外迈着步子,棋黛一下子跪在我的面前,声音里带着一股哭腔道:“小姐,皇上已经将你禁足了!”
我一下怔在那里,口中喃喃道:“是啊,我已经被皇上禁足了。”我说着,便不禁的冷笑着。棋黛见我神色有异,忙劝道:“小姐,你放心就是,平贵人这些时候也得皇上的宠爱的,皇上必定不会委屈了她的,底下的人也是不敢怠慢的。”我深呼一口气,点点头,棋黛便扶着我进了卧房。我似睡又醒,双眼在那幅百花穿蝶图上游离。那浓淡不一的颜色夹杂着,直晃得我的眼睛疼。我微微一闭眼,便有泪滴下来。
敲山震虎,杀鸡吓猴,永远都是后宫的女子的招数之一。而此时对于我,却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只是我心中还有着那样的一点疑惑,这是我时刻在想又不敢想的情节。
黄昏时分,房里还没有掌灯,昏黄的天色照在窗纸上,冷风把窗纸吹得呼呼作响。棋黛手拿着一盏橘黄色的灯盏慢慢走进来,轻轻地道:“小姐,你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