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低了头,我从来只是觉得他们钟鸣鼎食之家,享尽天下安荣。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整天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是,他们也害怕家族灭忙,也害怕人亡厦倾,明枪暗箭,争斗纷繁,这些都是我没想过的。一瞬间我有了可怜他们的感觉,觉得他们也是那么的不易。谢太太见我如此,忙拉着我的手道:“怎么,你不愿意吗?”我猛地醒了过来,道:“太太多虑了,为了谢家,我什么都愿意。只是想着太太待我恩重如山,如今要离开太太,有些不舍。”说着眼圈已经红了。
谢太太听我如此说,眼圈也有些微红,只是在她心中,我同谢家的存亡来比,是微不足道的,是不值得生怜的。碧罗轻轻地走了过去,道:“太太不必如此,等进宫见小姐时,也能见到画蘋小姐了。”谢太太似乎这才有了喜色,连忙道:“可不是吗,还有相见的日子。”我心中冷笑,为了家族,把我推出去,一辈子不见又能怎样。
我一抬头,又遇到了予洛那温柔的眼光,只是,此时,除了那一抹温柔,还有一丝悲伤和不舍。我猛地转了头,不再看他,只是心中却多了一层同他一样的悲伤和不舍。
我轻轻地移着碎步,慢慢地走在谢太太面前,郑重地跪下,磕头行礼。旁边的谢予沛见我跪下,知道我已同意,不禁舒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道:“画蘋,你对我们家的情谊,我们家也不会忘。”听他这么说,我不禁也抽口凉气,能让整个谢家对我感恩,恐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只是既然事情蒙着一层面纱,我也不便揭开。
想至此处,我便对谢太太道:“太太,我有一事相求。”谢太太有些惊异,疑惑地道:“什么事,只管说。”我道:“我蒙受太太大恩,无以为报,原想着尽些孝道,而今却是如此。我虽离去,但心不安。希望太太把琴媛留下,代我行孝道。一来可以孝顺太太,二来,大嫂子身子不好,她也可帮着大嫂子些。”说着眼睛向崔姨太之处一瞥,心想着,她是必定同意的,她可不愿让家里的权力归于崔姨娘一处。果然不出我所料,谢太太十分高兴的答应了。
如此,事情就算完了,我再也没有别的牵挂。不顾众人的惊讶、嫉妒和愤恨、恼怒,我再次郑重的给谢太太磕了头,在众人的疑惑,叹息中走出散竹堂。他们都明白,我去做的是什么。
回到缇烟榭,我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谢太太似乎明白我的心情,也不许任何人打搅我。只让碧茵给我送了一碗燕窝粥,又嘱咐我明天就进宫去。
我心里乱的如千丝万缕一般,便早早的吩咐琴媛棋黛收拾了东西,自己却早在榻上歇着了。忽然又一阵笛声响在耳边,一如当初,宛转悠扬,只是那悠扬之中还有着一丝离别的悲伤和心境的冷漠。我尽力的闭上眼睛,却不能挣脱,仿佛我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心想着:必定不能再给他留着念想了。想着翻身起身,从身边拿起一块素帕,大声向外道:“琴媛,把剪刀拿来。”琴媛听到叫声,便走进来,问道:“小姐,怎么了?”说着把剪刀递给我。我拿起剪刀,一下把那素帕剪成两半,道:“把这个给三公子送去。”见她迟疑着,便生了怒意,道:“快去就是。”琴媛见我如此,不敢违拗,便拿着素帕出去了。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笛声戛然而止,留下一片寂静。笛声无声,我却在静静地流泪,我自言自语的说道:“予洛,对不起,对不起。”
第二天早晨,我朱环玉佩,丝履丽服,比之从前的清纯,倒多了一份妩媚。我看着镜子,不再说话。琴媛在边上伺候着,却有些不太自然。我以为她是要与我分别了,伤心而已,便道:“你在这儿一定小心,等大事得成,我们就再不必受分离之苦了。”琴媛道:“是,我必定会让小姐安心。”说完话又默默地站在那儿,我深知她的性格,便问道:“怎么回事?”琴媛有一瞬间的为难,道:“没事。”我不说话,只看着她。她被我盯得不自在,便道:“小姐,公子托我告诉你:‘绢丝能断,情丝难断。愿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我有一时的失神,忙道:“这种胡话,你还来告诉我。在这府中对谁也不要提起今日之事。否则,必生事端。”琴媛点点头。收拾停当,我便带着棋黛向门口走去。
门外丫鬟婆子伺候着,谢太太并众人都在一旁等着我。我望眼欲穿,却没有那依旧白衣翩翩的谢予洛,心中不免有着一丝不明的失望。与谢太太等人闲话了几句,又嘱咐了琴媛几句,便上了那豪华的马车。我在众人欣羡而又可怜的眼光中向紫星福城驶去。
我坐在车内,轻轻地掀起轿帘,在那门后有一抹白影如隐如现,我知道,那是他,只是,今后再难以相见了。我念着,想着,有一种苦涩的液体流在我在嘴里,淌进我的心里。
如今是秋天了,不再是花团锦簇,不再是绿树成荫,不再是杨柳依依,不再是桃花灼灼,没有燕子低低的呢喃,没有细雨如烟灯花闲。我看着一片片的落叶从树上飘落,在风中飘零,如我残存的一生。
驶过了繁华的街道,驶过了如阜的人烟,金碧辉煌的紫星福城映入我的眼帘。只见鳞次栉比的宫殿一座接一座,都是那样的富丽堂皇。我再没有惊叹,只是轻轻的叹息。马车驶入宫廷,我终于进入了我梦寐以求的宫廷,像曾经一样,怀抱着一个梦。
刚进宫中,便有谢语黎打发的丫鬟前来引路,我就由她带领着走在这进宫之路。她一路上向我介绍着宫中的宫殿,建筑,人物和见闻。我默默地听着,跟着她向谢语黎的的宫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