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巫从大殿上奔了过来,急急走到近前,却小声说,“启禀圣女,水神的眼中——”另一个急急补充着,“不好了——渚寒大神的眼中泪如泉涌——”
李寒睁大了眼。叶梦兰挥了挥手,示意她已经知晓。洛小葵嘟了嘟嘴,示意她们下去。玄月、夷蘅芜已抢先下去,安排女巫准备仪仗接引圣女回大殿。
子简忽然觉得脑际有一丝疼痛,体内有一缕寒气自天灵而出,慢慢向着苍宇飞腾。他惊住了,不知所措。
叶梦兰感知到,让她们先走,自己往子简处来,“别怕——”叶梦兰说,“那是渚寒的灵力在出窍——呼应天地磁场的变化,不会对你有任何伤害。”
又看了看天空,“地球的已进入天狼星的黄道切面,虽是引力变化甚微,但鸟雀们已感到不适。”
子简更不知所措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灵力要流散了吗?还是这些灵力要为害人间?“不——”子简按着长青给他灌输的巫法试图留住外泄的灵力。
“不要反抗——他本来就不属于你——他属于天地——最终也将还给天地——”叶梦兰说。
伊凡试图吸取从子简身体里散发出的天地灵气,可那些灵力如水般不能挽留。
正在伊凡诧异间,叶梦兰说,“天地灵力舒能铺满天地,卷不及拳眼。岂是你我能感知,能看到的?能感知的不是灵力,那只是灵力带动的巫力运动。”
叶梦兰与李寒说着,李寒并不肯结束接见龙舟队员活动,怕自己慌乱引起人们骚乱。那里伊凡只得叫人加快进程,免去不必要的礼节。
远处传来沉闷的声音,西北天边红霞映天。
人群中一阵哄闹,有人回是成群的青蛙不如从何处而来,满地地乱跳。
云梦大城像是被谁撞了一下,但很快平静下来。
人群中一个声音大喊着,“地震了——快快疏散——”
叶梦兰认出那人,是山巫石松。忙叫李寒暂停仪式,有序疏导大家离开。
石松飞了过来,落在观礼台上。头上戴着个破油纸斗笠,身上一身灰布褂,脚上打着绑腿,手里拿着根竹杖,下端已裂开四五块。
“快叫大家散开。”石松劈头就说,拱了拱手算是见礼。
叶梦兰并台上巫众、王族忙行礼。
山巫丘汀走向前来行礼,“师叔云游四方,也没处下帖子,所以不曾相请观礼。”
石松摆了摆手,算是免礼,“快叫大家散去吧——下面已经发生地震了。”
山巫丘汀却说,“咱们的大城在空中,就算地震也震不到这来。”
李寒说,“传令下去,探测地震所在,张淮阳带军民先行前去救灾。”仍示意仪式进行。
丘汀延请石松就座,众巫便依次让出尊位来。石松却不去座,“大震来了,大城也不能幸免。”
叶梦兰只好向李寒告假,笑语接着石松往水神庙里去。又告诉丘汀等人,受过礼的及无关人等皆疏散了去。
子简与永贞本就看热闹,见了几拔人,便无了兴趣,也便跟了叶梦兰回庙来。
石松也不好太不给面子,却也不进庙去,只在门厅里说,“端午灾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就说了,要么取消,要么提前的。”
洛小葵说,“大城终归是无事的。如今虽应验了,也不过如此。”
石松横道,“你知道什么?灾劫才刚开始。”
洛小葵虽有不快,但也不敢发作,只得陪着笑。
子简说,“都是我身上这渚寒灵力带来了天灾。”
石松瞪了他一眼,“与你什么相干?”又多看他一眼,“你就是明巫,那个从洪荒中带来渚寒灵力的人?”
石松并不需要他回答,继续说,“妙音和绿萝知道人们的愚蠢和贪婪,所以没有说出真相。反而编出了这样一个可怕故事——如果渚寒灵力和玉玲珑不能合和湮灭,云梦将水涌八千里,重入洪荒。玉玲珑的能量又会让云梦的水落百丈,涸泽成塘。还编了那首可怕的《水之思》?”
“可怕?”子简一点也不觉得那两阕词辞可怕,反而很深情委婉。
看着大家的惊诧,石松说,“玉玲珑就是用来对付渚寒灵力的。”
“对付——”众人不知道石大巫是不是气糊涂了,如此地遣词用句。
叶梦兰安慰他,“王登基事急,没有商告大巫,这是我们的错,还请大巫不要动气。”
石松知她好意,拍着腿叹了口气,“你们会错我的意了——你那《水之思》是怎么说的?”
叶梦兰与洛小葵面面相觑,洛小葵便念出来,“借尔宝刃兮还我折钢,赠我青木兮还汝白炭。君恩之浩荡兮不能再见,唯余云梦兮波滚浪翻——”
洛小葵还要念下去,石松叫了停,“你们以为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不知他倒底何意,也不敢说。子简却答,“渚寒大巫借了众巫和天地之力抗击大洪水,没有归还给天地就离我们而去了,给云梦留下了洪水隐患。”
石松紧皱着眉,“那后一阕呢?”
子简没有听出石松那不满的语气,对洛小葵说,“圣女,快说下一阕。”
洛小葵看出石松并不认可的神态,但也是认可子简的解释的,只得念出第二阕来,“我采明珠兮君遗玲琅,独修好德兮以成百年。之子于归兮桃李灿灿,不宜室家兮涸泽成塘。”
子简等她说完,马上解释,“再明显不过了——表面上是说绿萝姐姐想百年后与渚寒永结连理,其实是说她在不断地采集天地的反物质,在临死前汇成了玉玲珑。如果两相汇和湮灭,自然是桃李灿灿,天下太平,如果不能实现,那就会泽干水尽,云梦消亡。”
子简为自己这个合理的解释而兴奋,说出来颇感得意。
石松又叹了口气,“多少人被这美丽的辞令所迷惑,看来为了应对这场灾劫不得不说出它的真相了。”
众人洗耳恭听,叶梦兰行礼表示受教。众人也跟着行请教之礼,石松扬着手,以示免礼。
“没有什么天地之力有借有还,有的只是妙音和绿萝的恩怨情仇。”众人知其中另有蹊径,但石松一语即出,还是让人惊掉下巴。
尤其是子简,“不会吧,我去过洪荒秘境,绿萝大巫与妙音大巫情同姐妹,她们能有什么恩怨情仇。”
石松又叹了一口气,“我们看到的听到的,不过是前人说的、流传的。谁能知道千年前的真相——”
“此一时的真相,即下一时的虚幻?”子简脱口而出。
石松愣了一会,轻轻地点着头,“只有时光轮才能复原历史的真相。”
叶梦兰却问,“还请大巫开启,这是怎么样的恩怨情仇?”
石松大巫说,“两阕水之思,上阕是绿萝大巫写给妙音大巫的反目之辞,下阕是妙音大巫写给绿萝大巫的警告之语。两词表面温婉尔雅,好似情意绵绵,若是结合当时之争端,便是杀气铮铮。而要理解今日之天灾,还得从她二人的争端说起。”
众人低头细思,子简恍悟,“‘借尔宝刃兮还我折钢,赠我青木兮还汝白炭。君恩之浩荡兮不能再见,唯余云梦兮波滚浪翻。’若是不知者来看,好似故人离去,人过事非,望湖水茫茫,思念如波涌水长。若再细思,一个借给宝刀,一个却不领情,折断了;一个送来青木,一个却烧掉了。两人之前不管有多重的恩情,多亲的感情,现在都要清算了。大家从此海阔江远,不必再见。”
石松点着头,又叹气摇头,子简见他认同,又说,“‘我采明珠兮君遗玲琅,独修好德兮以成百年。之子于归兮桃李灿灿,不宜室家兮涸泽成塘。’一个说,我是好心好意来和你修好关系,你若同意,便如桃李花开大家开心,如果不愿意,那后果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