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枫月听清他们的口号,脸色大变,在云头指着李寒骂道,“尔等蝼蚁之人,竟敢以下犯上。云梦乃渚寒的道场,水巫的祖庭。本来只是想教训尔等一二,如此看来,不灭你李家,我水巫祖庭不保。”
说着,两手向上,念动咒语,天地顿时变色。云雷滚滚从天边集来,天地间为之一暗。
那天上云卷风骤,湖中水起浪翻。鲛人早撤入云梦湖中,也在那挥叉舞戟,搅水扬波。更有那擂鼓声声,螺号嗡嗡,好似湖面要翻过来一般。
长青在空中不停打散近边的乌云,免叫它们挡了自己的视线。那些乌压压的积雨云,棉花糖似的堆了几千米厚,是以遮天蔽日,在地上看去便是乌黑一片。只剩下长青那里空着一个洞,射下明亮的天光。
下面的一个小水巫对他叫道,“长青,你还不下来?众巫诛杀李家,重立新主。到时别怪不计你封家的功劳。”
长青道,“我也没了法器,再说我爹爹知道非打死我不可。”说着,便用手划来些云层挡在自己背后,免叫日光从上面射下来被别人看见。
陆枫月召来云水,只等下定决心来击杀李寒等人。
李寒这边都是效死的忠勇之士,家中的至亲姻党,见着说要重立新主,哪个不恨?哪个不恼?个个恨不能杀上云头去,将这些高高在上,狂妄嚣张的巫者一刀两断。
那些战巫见着顾杰惨死,一来恼恨,二来不服气,个个都不甘心,心想便是再来次像祖巫大战那样的争战也再所不辞。
那李寒也是心中气得不行。若是为了叶梦兰而战,也还罢了,如今是为了保自己城主之位而战,心便狠下来。手中运力紧握天一神权。
一道巫力从权中飞出,往众巫而去。不多时,在众巫周身结起一道大阵。
奉家麟见着他的天一神权巫力发出,知道他要攻击众人,手中折扇往李寒这边的空中一指,那上方乌云中,电闪雷鸣,一道巨型闪电劈了下来。
李晨见哥哥按动了天一神权,发起进攻,他那里高举宝剑,拉直马头,要大叫一声,“冲——”话还没出口,那道闪电顺着他高举的宝剑贯穿下来,当即将他击死在马上。击得那身下一个几十米的大坑,他那身边的近卫军也被那巨闪打得身如焦炭,震得五脏俱裂,七窍流血。
李寒立得不远,因有天一神权在手,那闪下来时,一道护盾从权杖中发出,结在他周身,护住了他。那汗血马只惊得双腿挺立。
李寒侧目看时,李晨那焦黑的身躯正从马上翻下去。那宝剑也熔化了几尺,像是烧红的煅件。
李寒不忍多看,又不得不看。
李寒当时还不知自己为水神庙第四十七代圣女锦屏夫人所生,若当时得知,这一母同胞之弟惨死之状,不知又做何感念。
心下只念着锦屏夫人虽是圣女出身,却一心一意相夫教子,而且对李寒这位世子更是关爱有加。那天一神权的修炼方法还是锦屏夫人所教。李晨在母亲的影响下,对这位异母的哥哥也很恭敬,不似别人家的兄弟,一心想着夺嫡争位。
虽然李寒兄弟五个,却只有这一个最为知心。李寒也不想亏待这位弟弟,早已打好主意,等那无嗣的绮梦城主死后,奏请楚王将李晨封为绮梦侯,也算报锦屏夫人之恩。
这是他当时所想所念,若是此时便知李晨与他原是一母同胞,最后是否肯擅罢甘休?
李晨心中悲苦愤怒滋味难禁,只化作一声长啸,两行清泪。挥舞着天一神权,又是一道巫力出去。
李寒先前发出的巫力在众巫周遭结成大悲苦海阵。在众巫脚下,水漫漫,海汤汤,如入洪荒,似坠苦海,那啸浪经天,波涛汹涌,更有无数梵呗之音四面传来,乱人意志,动人情肠。那些个小巫早已经立不住脚跟,意乱情迷,癫狂难禁。其他人的巫力也被荡到身外结成巫轮。
那水不住地住上涨,漫天漫地一般。
水巫并不怕这水系的巫术,只是这水忽忽地往上窜,梵音不住地唱,自己的巫力似那水般不住往外涌,结在身体周围,不能调动。只有些大巫还能动用得巫术,幻巫弹动琴琶,消弥夺命梵音;山巫移来山川,垫高水岸。
这大悲苦海阵,取意佛家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开示之语。虽非伤人害命的阵法,却能让巫失去反抗能力。看那阵中几十个巫者有一大半已经不能反抗,只是盘腿坐于水面上,随波逐流了。
长青看得,心中暗道,幸而没有下去。那眼只盯着天一神权来看,只道这宝贝真是太好了。看那珠光灿灿一根宝杖,霞彩万朵一柄玉蕊。若非当年渚寒留,谁信今日有神功。
陆枫月念动归墟神咒,随后,大叫一声,“落——”那脚下水面分水而下,如一道海沟般地泄了下去。
李寒与那天一神权已心意合一,见着这般,心念一动,那天际又翻起一圈巨浪,向着落水处排山倒海般涌来。
李寒想着弟弟被杀,心痛中再发出一道巫力,那非阵法,也非巫力,而是神权中一道封印的魔君,乃是洪荒前,渚寒杀的天下第一毒君艾恶英姬。
那魔君一放出,瞬间飞至阵中,接着几十道黑烟向众巫扑去。那黑烟越变越大,越变越浓,最后变成一个数十层楼高的大魔头,张开大嘴向众人扑去。
林婉依眼尖,道,“那是近古的毒君艾恶英姬,专噬人的灵力——快快封穴护灵。”
那听得的人,个个封闭穴道,调集身外的巫力进来护住灵力。林婉依虽叫大家这样,自己却不如此,只从那空间钗里拿出一只乌木来,对着扑来的艾恶英姬打去。那乌木打在那黑烟上,顿时魔影烟消。林婉依又把那乌木掷出,去打其他的魔烟。
那不及封穴的,或是道行低的,被那艾恶英姬扑住,从穴道钻进,拉扯着他们的灵力从其他穴道而出。顿时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不断。
奉家麟封住穴道,想用纸折扇扇走魔烟,可那魔烟越扇越大。幸得林婉依乌木飞来,打散了烟雾。
奉家麒道,“这厮有天一神权在手,上面封印着几十个大阵,数千道灵力,祭炼着数百个历代魔君的魂魄。我们恐怕不是对手。”
陆枫月挡开了魔烟,见着被林婉依的乌木打散,喘了口气,说,“如今箭在弦上,已无退路,难不成让我们巫师向他一介凡人投降不成?”
那些巫者听得,个个道,“战斗到死,死也不降。”
林婉依道,“总不过是水来土湮,兵来将挡。天下巫法自有天下解法。我那乌木乃是万年的阴沉木修炼而成,专能吸烟尘,消雾障——世上巫法,不过水、土、金、火、土五种属性,不离乾、坤、巽、兑、艮、震、离、坎八门之相。相生相克,相辅相成。没有破不了的巫法,只有想不到的办法。”
陆枫月与奉家麒皆点头,陆枫月道,“那木性主智慧,可见你这木巫比我们智慧更高一筹。”林婉依不好意思说,见笑了。
听得此,众巫个个的斗志又上来了,齐把眼放得亮亮的,只等李寒出招。
长青在云头见着,一道魔烟过去,又分成数十道,浓烟高如层楼,现出狰狞之相,已是唬得人直拍胸口,见着那烟雾穿入人身体,活活将灵力拽走拖出,心上又是一紧,只好似自己的灵力被扯出一般。
见着阵中的众巫乱成一团,其中也有他的玩伴相好,少不得担心。又想下去,又不敢,一则怕他老子知道不得收场,又怕自己没了安天珠,不单打不过,反倒脱不得身。
想了一想,钻进那厚厚的云层中,尿了一泡尿,那尿在冷云中顿时结成了冰砣,他又用巫力把那冰砣在云中滚了一大圈,那云中的水气,凝在冰砣上不多时就形成了比足球还大的冰球。
长青坏笑着,趴到那个云洞里,调动着那大冰雹子望着李寒的头顶砸了下去。
长青不曾加载巫力,怕的是被人发现。但作为巫的准确度却是很高,那足球大的冰雹不偏不倚向着李寒头上砸下来。长青虽不加载巫力,但那好几十斤重的冰雹从几千米的高空落下,又是重力加速度,又是势能与动能转换,这么说吧,那几十斤重的冰雹落到地面,便有了几千斤重的冲击力。砸死一个凡人不在话下。
李寒眼的余光只见着头顶上有个东西飞来,刚要偏头闪身,冰雹就砸了下来。只听“当”的一声,那天一神权护主功能启动,一道钢盾架在李寒头顶,那冰雹砸在上面,碎成冰块。天一神权有自适应巫术拆解法,因那冰雹下来,不知是何属性之物,只感到冲击力巨大,所以便飞出巫力化作一道钢盾相挡,及至挡住后,发觉是水系属性的冰,那钢盾便变成一道火盾挡在上面。那冰遇火融化,又被烧成蒸汽。
李寒只觉一阵尿臊味漫在周身,不禁用手捂了捂鼻。长青见那冰雹被挡住,好生失望,但见李寒捂鼻扇臊,便在那云后头乐得摆手蹬腿,乐不可滋。
李寒本控制着大悲苦海阵,那阵中水漫上千尺之高,直冲云头之巫。被长青这一分心,那阵法崩散,千层浪从西南角散溢出来,向着那西南方的雨梦城冲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