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黑云从天边快速移来,转眼就到了阵前。
整齐列阵的楚国军士们并没有丝毫畏惧。他们正以无畏的气场和沸腾的热血应对着天空中的变幻。他们的甲胄闪亮如星,却因黑云的扑来而黯淡,如煤层中的黑晶。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荣誉的光芒和男人的尊严,他们齐声呼喊着“大楚”、“大楚”。
黑云如天边滚来的巨浪,翻天压地般快速铺了过来。
左军的战巫挥舞着兵器为自己营造出一个个常人无法看见的气盾。气盾与空气离子摩擦,因每人的修为和灵力不同而变幻出不同的炫光,像是队伍上空架起了一层层彩虹,又像是低空里舞动的极光。
队伍后方已经有几十个身着巫袍的人飞跃过来,双手张开,一道道凡人看不见的巫力球罩在了中军和右军的军士们身上。
黑云翻滚着,像是鼎中的沸汤。
这一切几乎是在黑云滚过来同时发生了,无数的闪电从云层里狂击下来,原本已黑暗的天地间像是撕开了一道道光明的口子,炫得人眼睁不开,震得人摇晃不已。
大地也为之惊愕,颤抖。
那些没有被巫力罩住的军士们,当场被闪电击死——被闪电击中的军士和战马立刻成了黑炭,连那锃亮的钢盔和铁甲也变形焦黑。
军士们并没有因为这些出现在身旁的变故而恐惧,他们手持武器,有节奏地敲打着自己的盾牌或别人的兵器,依然发出沉闷但却厚实如山的声音。
“光复云梦——光复云梦——”这些他们并没有约定却随着呼号而不断整齐的喊声,表明着他们的训练有素,也表明了他们血统里的职业特性。
他们的头顶上,用巫力保护着他们不被闪电攻击的楚巫却异常地安静,他们的身后幻化着美丽的巫轮,在这一道道闪电的映照下更显得美丽耀人。
一名手持琵琶的男巫从明子简所在的指挥台下冲上了云天,像一只惊鸿,从明子简的眼前飞至阵前。
他重重地拔弄着琴弦,把这些沉闷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向着敌军的堡垒挥去。这名男巫不断地变换身形,向着四面八方舞动弹拔,一时正抱,一时反背,收集着军士们发出的声音能量。口中不时喊道,“天地借法,诸神归位,听我号令——”
那琵琶声幻化成一只只五色的凤头携带着身后军士们发出的如山如雷的声音向着敌军冲去,渐渐的越来越强,像是一阵飓风袭去,又像是万顷波涛中一场海啸瞬至。
携裹着巨大能量的声音流奔去的一方,是大秦军士们守卫的云墨城。
......
楚军的指挥台上居中的是楚军统率、光巫明莫言,他的眼神凝重、心情复杂。
左边是他的外甥、新立太子熊霖,右边是他的独子明子简。他们都是为了这一战而从大宛国回来。
簇拥在他们周围的是随行的巫师和将军们。
洪荒之后,地球形成了楚、秦、宛三个大国和几百个微不足道的小国。它们在巫族、魔法师和科学家们的维持下,相安已逾千年。
大秦打破这种和平虽然不是第一次,但这一次给楚人,乃至楚巫的震动却是巨大的。
“云梦一熟,天下富足”、“三国通道,带水连山”这些都不重要。
祭祀为救苍生而殒命的洪荒大巫渚寒的水神庙在云梦,祭祀祖巫东皇太一的三星观在云梦。
老水巫夷辛在巫学院里口中不断C着前云梦城主、现秦云梦大公李寒的娘,其他元老也表示要轮流上。最后又发泄到云梦巫族身上,一夜之间就被李寒等人整得生不见灵死不见体,还算什么大巫?狗屁,狗屁都不如。有人又开始怀疑云梦巫族有意放水李寒,要核理名册除掉巫籍。
在资政院里明莫言没有说话,议员们表示着愤慨,山巫曹伦温已经在撕心裂肺地唱着《哀郢》,八个凡人代表早已日娘倒B脏话不断,连何秀娘也忘记了自己的性别。
凤都城里有组织无组织的游行此起彼伏。标语、口号、饭盒、纸巾扔得满地都是。
宫门外的百花广场是受虐最严重的,男人们干脆在三层大喷泉里便溺,以至于喷出的水都是黄的。
“消消火——消消火——”宫城楼上内史官拿着喇叭在喊话。
“背心离道,天人共诛。楚王已经在调集各路人马攻伐逆贼——都散了吧——”
群众的爱国热情岂是一两句官样话语可以搪塞的?爱国人士们开始吐槽、然后起哄,最后一致表示要楚王表态。
内史官尴尬得不行,叹了口气,“这都是惯的——”只好进去了。
将近午时,静坐的人们等来了他们要见的人,也等来了答复。但是不是能让所有人满意不可知,但至少没有了再静坐下去的理由。于是便由着一群近卫军士半推半赶走了。
宫城上的答复和帅印几乎是同时到达长庚府的。
明莫言听到密者的回报,心里五味杂陈。如果回到几千年前,明莫言一定会以当时人的口气大骂,“我c,需要我了就用我,不需要了就当我是一泡屎。”
明莫言的家教学识让他说不出这种话。而且楚王有他的杀手锏——接回质押在大宛的熊霖,并封为太子——这让作为舅舅的莫言没有一点可以推脱的理由,而且会心怀感激。
接到诏书和帅印后,明莫言确实有些小小的激动。换了几千年前人的口吻可能会大叫,“我明莫言又回来了——”
激动过后又很矛盾。
......
“太突然了——”妻柳文玉说,“我总觉得什么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明莫言故作冷静。
“觉得有大事发生——心里慌慌的——”从脸上可以看得出柳文玉心里的慌乱。
“战事就是大事——有什么好慌的?”
“听说定国公李寒会使用天一神权——云梦几十个大巫一夜间都消失了——还有那个未满三十就晋升白袍的伊凡法师——”柳氏站在丈夫的身后。
女人的妇人之见让他心情平复了许多。他担心的事如果被人猜中或说出那才是最让人担心的事。
明莫言没有说话,松了一口气说,“孩子们回来了,园子里应该开满鲜花才热闹。”
柳氏点点头表示赞同,但仍说,“东皇庙那棵多年前就不曾开花的梨树,我也让她打蕾了——打战可不像施法催花那么容易。”
出征前,大家都会去东皇庙中浴日台前请卦占星。除去三星观,东皇庙算是离他们最近的家庙了,而东皇庙原本就是为明妃而建。
柳氏整理着衣物,有丈夫的,也有自己的——丈夫走后,她将和十几个族人一起“入住”保宫——这是君王给予带兵出征将领家属们特殊的荣耀,而一旦出现“特殊情况”,她们也会由上宾立刻成为阶下囚。
“如果我是楚王,我一定不会让你带着太子和简儿出去。”柳氏鼓足了勇气说。
妻子毕竟不是那种没有见识的女人,但丈夫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惊奇,“你不会有事的,你是族母,大家会好好照顾你的——”
丈夫还没有说完,女人就知道他误会了,“我倒希望你们不回来,这样倒更好。”女人压低着声音说。
他们终于谈到了最关键的问题,这让明莫言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吁了一口气,“也许楚王不是你想的那样,毕竟熊霖是他的儿子。”
他们并不是那种很能交心的夫妻,谈不上无爱,但也没到知心恩爱到灵犀一点的地步,他们像朋友一样尊重着对方,也守着自己的秘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交心。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女人终于又说,“我听说——只是听说——明妃和景清是清白的,只是——”
男人马上止住了她,神情很是紧张,“你知道就行了——我倒希望他们不清白——那倒更好些——”
女人不再说话。
男人想了一会,面色铁青地说,“既已定性就不要再乱说乱传。谁保得准一起长大一起研修的‘日月双星’不生情窦?”
......
明莫言没有去谢恩,楚王也没有派内史来训示。
还像是十年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