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三娃自然知道许三友是故意跟他开玩笑,做战友也快半年了,彼此都亲像一家人,谁不知道谁的底细。不过他心里憋屈,嘴巴没对方厉害,实在找不到什么话反驳,只好干瞪眼,埋头奋力挖坑。
许三友故意蹲在熊三娃的战壕前沿,“嗨”了一声,挑衅道:“村里娃,怎么样啊,要不要比比?你弄块更大的。”
“你城里生的。滚开。”熊三娃也气乐了,挖起一铲子土,就往外面扬。
许三友赶紧跳开。
大伙又稀稀拉拉各自挖自己的战壕。
许三友环顾一下四面,道:“同志们,我可真在上面压块大石头了,有谁还有话说,或者有谁也想的话,咱搭伴一块去搬石头来。咱这就去了,还有没有啊?”
许大朱这时又出来说话了:“同志们,听我的,千万别上这小子的当,他就是想让咱们都前头压个大石头。弄得跟个坟头似的。咱都别压,就让他一个人压,到时候咱就瞪着眼看他那坟头上打鬼子的火力有多猛。”
许三友突然趴下,飞快将手中的步枪举起,拉栓,瞄准,扣动一套娴熟的动作下来,只听一声枪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
67、还没有等别人开口说话,许三友已经飞快跳出战壕,时间不大,他拎着一只田鼠回来。
一向和气生财妥协带兵的许大朱,见此情景也忍不住骂了起来:“狗娘养的,打鬼子的子弹,你用来打老鼠!老子向纵队司令申请处分你”
“老猪,你怎么也跟村里娃一样没教养了。”许三友看着许大朱,有些不悦。手中田鼠报复性朝老猪身上投去,连带着草和土。
许大朱一把接过田鼠,刚才的态度也装不下去了,嘿嘿笑了起来:“身边那些没教养的村里娃多,想有教养都难了。说老实话我当年还是教书先生呢。没看出来吧?我就奇怪,你跟我们这么多村里娃在一起,怎么还这么有教养啊。”
许三友避开这样的赖招,未做答复。
许大朱就开始赏析手中的飞来之物:“不错啊,这老鼠肥的,吃哪个地主家长的,够全班战前吃一顿了。我申请战区最高长官嘉奖你。子弹从里打进去的,你小子真绝了。”
许三友要去抢田鼠回来,被许大朱闪开。
许三友没好气说:“我倒是想从嘴巴里打进去啊,问题这只敌人处于加速逃跑阶段,只能从打进去了。好了,老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啊,党可教育你多年,我打的,还我。”
许大朱说:“到我手就是我的。再说了,你一个人吃,好意思让我们看着你吃?我也是为你好,省得你把人都得罪光了。到时候谁还给你挡子弹!这样吧,功劳还是记你头上,你在某次战役打响之前,为全体战友搞到一顿肉香飘飘的荤菜。看在肉的份上,大家心情好,到时候就顺便给你挡下子弹吧。”
许三友摆手:“用不着,子弹不朝我这里来。”
“你有护身符啊?”
“快还我肉来啊。”
许大朱故意没听见,这会儿他像鬼子,对手中田鼠说:“就这么办了,我这就拿去清洗一下,太阳落山的时候,咱就吃肉啦。野菜嘛,你春花妹子正挖着,待会儿会送来,怎么也该一箩筐吧,管饱。等咱吃完,鬼子也该来了。浑身的力气大家可都拿出来,好好教育教育鬼子。等打完这仗,咱们班怎么也该扩充一个排了。到时候让你当班副。”
熊三娃坚决反对说:“我不同意啊,就他?还班副?我当班长了,都轮不上他当班副。”
许三友哼道:“德性,村里娃就是村里娃,小农意识,心胸狭隘,就因为我老是欺负你,你就不承认我的优点比你多得多了。”
熊三娃当下就把袖子挽得更高,肌肉鼓得更壮实一些,嚷道:“有种比比,谁欺负谁啊!”
许三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动动这里,谁跟你比块儿啊。我敢拍着说,要是我想的话,早就是营长连长了,你小子顶多给我当个勤务兵。嘁。”
熊三娃气呼呼说:“德性。就你那点脑水也敢出来卖,还好意思说呢,比谁强多少。不就混过几天陆军学堂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考进去的,知道的才知道,你是爬墙头蹲窗户下偷学的。后来被踢出来,再也进不去了吧?”
这话让许三友的眼睛里,蒙上一些痛苦神色。不过很快他恢复了自己貌似十分贤明的姿态,说:“村里娃,没办法沟通下去了。不说了。不说了。”
许大朱此时道:“好了,我来说句公道话,论个头,是三娃第一,论力气,也没有超过三娃的,所以挖战壕的时候,最长一段咱也都交给你,三娃去挖。这我们都没话说。论脑水,你们二人也是差不多的,都高,要不然怎么你们二个,老争不出一个高低呢,因为没高低嘛,二处一样平的。不过论起枪法来,还是这小子最好,所以子弹也多发点,每次大家不都捐出一颗送他?人家能从老鼠眼里打进去,瞧人家这眼力,啧啧。三娃,你成不?”
熊三娃没气吭了。
许三友却不买许大朱的帐,说:“纠正一点,老猪,这是田鼠,不是老鼠。”
许大朱歪嘴巴说:“老了不就是老鼠了。”
许三友再次纠正:“老了这也不叫老鼠,叫老田鼠。”
旁边有人笑。
许三友更加严肃认真:“请牢记,老猪,田鼠和老鼠是二个很有区别的物种。区别之大,就跟不抗日的****和伪军一样。虽然本质上都是咱的敌人,但咱肯定要去区别对待,区分了再打,先打伪军,再打****。”
许大朱哼哼道:“我说老鼠就是老鼠。这是从老乡家里跑到田地里去的,是老鼠。”
“你刚才还说是地主家。”
“现在国共合作,地主也是老乡了。”
“嘁。”
“你不能因为老鼠在田里,就当成田鼠了。”
许三友凑过去:“真的?我仔细看看。”
许大朱一把推开许三友:“甭看了,我说是老乡家跑到田里的,那就是。你看这腿上的毛你小子还想下黑手又抢回去啊,当我是三娃那么好忽悠?”
熊三娃愤然一铲大地,陷下去一尺深,凶狠道:“我好忽悠?试试看。看我不拿铁锹铲下脑袋来。”
许三友看看熊三娃,无可奈何对许大朱说:“行行,老猪,你真行,你老奸巨猾,我要下黑手,这都叫你看出来了。”
许大朱扭脸对熊三娃说:“三娃啊,许三友的枪法是好,你看看,直接从进去的,一点都不带虚的,不大不小,正好这个孔。”
熊三娃凑过来:“我看看。”
许大朱拨开熊三娃的脑袋瓜:“已经被弹孔覆盖啦。”
熊三娃瞪着牛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