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这天,已经身穿上校军服的杜大龙,特意命令自己的司机到张天武的营部转了一圈,再怎么说也有些恋恋不舍。
终于,杜大龙一咬牙,他看看张天武身边的许杭,他拍拍张天武的肩膀,心情沉重地说:“兄弟,保重。这里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不会给我们丢脸,更不会给中国人丢脸的!我和老旅长,都等你的捷报。”
许杭美丽而深幽的大眼睛,只是含着笑意,看着张天武和杜大龙。
张天武端端正正行个军礼。
杜大龙最后又看看许杭,转身钻进黑色小轿车,很快消失在街道拐角。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异常,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诗情画意。
每天,城前城后都有部队经过,有中国的,有的,还有看不出名堂来的;有跑的,有骑的,还有开的;大道上经常是尘土滚滚。但是没有部队留意这样一个小城,那些部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小城虽然危如累卵,但是主战场的大战不结束,是没有人会把侵略的目光投到这里的。至于小城里的部队,每天都打着哈欠观看风云。
这天在营部,张天武冷不丁问在一旁观看模型地图的许杭一句:“如果日军战车部队不从本城过去呢。”
许杭抬头看着张天武,摇头说:“不可能。”
张天武看着许杭:“我是说万一。”
许杭说:“如果万一这样,我们就只有离城出动进行狙击。无论伤亡多大,都必须出动。经过我们的阻击,日军战车部队还要绕过三座城池,时间一定会耽误更久,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胜利。只是那样,对我们这支部队很不利,所以,还是希望日军常规一点,不要做出那种反常的决定。在这里阻击,虽然会更加惨烈,但是对我们有利。”
张天武点头。
看着许杭离开,张天武招过来老油子。
老油子满脸令旁人肉麻的谄笑,问:“嘿嘿,什么事情?”
张天武低声耳语几句:“去,给我盯紧了许杭,看看她们到底在做什么?”
这可是个美差使,自从这些美丽而富有风情的女特务来了之后,老油子连逛窑子的兴趣都没有了,他切身地体会到了什么是品位,什么是境界,听了张天武的安排,一脸庄重,兴冲冲跑去盯梢许杭。
张天武看着老油子的背影,摇摇头,站起来,对副官说:“我让老油子去,就是为了让许杭知道我们的意图。她们肯定会觉得我们的盯梢水平太差,你是从英国留学回来的,接受国外的特训,你去盯着许杭她们。”
副官点点头。
张天武也点点头,眼睛里充满了信任。若不是因为这支队伍不得当权者的青睐,再加上那次阻击战的缘故,那么他的副官,如今怎么也够格当一个中校旅长了。至于他,也该是个上校师长吧。
副官若无其事地走出营部。
许杭回到自己的住处。
一个女特务拿一份简单的记录,汇报道:“长官,这是最近的监听情况。”
许杭随便看看,扔到一边。
女特务压低声音说:“长官,说实话,这个营的人还真是够硬气的,我都开始佩服他们了。另外,这些天来,我们竟然没有听到有谁流露出丧气妥协的情绪来。”
许杭没有说话。
这时,那个军衔仅次于许杭的女特务笑着走进来,说:“张天武安排了人盯梢我们呢。”
许杭走到窗户边,微微挑开窗帘一角,看到树林里盯梢的老油子,说:“现在我们是完全信任张天武,而张天武他们,要信任我们,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女特务们都点点头,然后是一阵笑声。
主战场的形势越来越严峻。日军原计划三天结束战斗,后来推迟到十天,可是半个月过去了,推进才刚刚一半。日军指挥官这才知道,中国军队真不是纸糊的。之所以刚进中国的时候,觉得中国军队轻轻推一下就倒,拿枪捅一下就破,那只不过是因为沾了中国那些把保存自己实力当作最高追求的军阀,他们各自为政并且奉行不抵抗政策的光。
既然中国军队不是纸糊的,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就得来点厉害的东西去打了。这种情况下,日军调集战车部队的企图,就连中国军队阵地上的将士们也都感觉到了。
但战车部队会从哪个地方冒出来呢?
直到这个时候,一些心思细密的作战军官才判断出来,原来地图上还有这样一个小城。
18、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张天武所部还在外围防线里打盹的士兵,都听到一种可怕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整个大地都开始颤抖,整个城池都在摇晃。
立即,所有人子弹上膛,一直不希望出现,却又一直等待着出现的东西,现在终于出现。所有人严阵以待,一双双眼睛,冒着光,像狼一般,盯着前方。
张天武带着许杭,在几个营部人员的随同下,来到阵地视察。
通过望远镜,张天武依稀看到坦克的履带滚滚转动着。
何飞毕恭毕敬地说:“营长,你回去吧,这里危险,这里就交给我了。”
张天武看着何飞,说:“你在就是我在。”
何飞双眼变得亢奋起来,说:“放心,营长。”
张天武点头。
许杭看着何飞身边的那个女特务,二人也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明白。
张天武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许杭,声音有些沙哑,说:“何连长,自古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虽然我们构筑了四重防御体系,然而真正能产生效果的,是你们这个防御体系。能不能给日军造成毁灭性打击,就看你们这个防御体系,能够给他们造成多大冲击,制造多大的杀伤。”
何飞爽朗一笑,说:“放心吧,亏本的买卖咱不做。对了,营长,等仗打完,老规矩啊。”
张天武阴沉着脸,终于还是点点头。
许杭的职业敏感,使得她立即就问:“什么老规矩?”
张天武看着许杭,说:“有些规矩只存在于男人之间。你就不要问了。”
许杭似乎有点明白,没有再问了。
然后,张天武最后观察一下阵地,带着许杭,转身,回去侧重点防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此时此刻,任何一个在阵地上的人,都感受到战争的无情,感觉到窒息,感觉到战争强大的车轮,正朝他们碾压过来,有的人甚至听到了自己心脏被碾碎的声音。这种介于残酷现实和虚幻错觉之间的状态,让人不断抹汗
曙光渐明。
终于,士兵们的肉眼都看到黑压压的装甲车,隆隆开来,每一个人的心,也开始摇曳,手心攥满了汗水,把枪握得死死的,手中的枪,似乎总在往下滑。
面对怪物一般的装甲车,而且还是集团挺进的装甲车,别说是一般的百姓,就是这些从沙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士兵,也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恐惧。
子弹肯定打不穿那厚厚的装甲。
几个士兵匆匆跑过来,警惕地看着坦克,齐力推动门背,很快敞开的城门全部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