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晨就像一只死狗一样被执法道士拖了出去,直接绑在庭院之中。
龚晨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任由他们将自己将他打的皮开肉绽都一声不吭。
围观之人虽然痛恨龚晨的罪行,但也不得不佩服龚晨忍受痛苦的能力。殊不知此刻的他大脑一片空白,就连疼痛都彻底忘记。
等龚晨从悲悯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抬到了自己的住处。
环顾四周,屋内一片狼藉,昨夜被搜查的痕迹依旧存在,就好像对着自己做无声斥责。突然间龚晨想到老道长慈祥的笑脸,想到老道长对自己说过的庇护之言。
也许老道长会是自己唯一的生路,如果再不寻找他老人家,自己可能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想到这里,龚晨丝毫不敢耽搁,强忍着疼痛从床上爬起,试图站立而行。
但是他的屁股和大腿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龚晨尝试数次终究没法实现,反而累的瘫软在床。
他很想出言求助。但思虑许久,还是没有发出一声呼喊。
这种时刻别人躲还躲不及,又有谁会愿意搭理自己这个罪大恶极之人。龚晨无奈的笑出了声。
左善师叔?然后龚晨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名字,顿时心中更是一阵委屈。
发生如此大的变故,不知为何自己始终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就连自己受刑被抬回这么久依旧没有看到他的出现。
或许得知真相的他,也不齿于和自己见面了吧。龚晨这样想到。
越想越觉得委屈,龚晨还是决定必须要去石道堂见老道长一面。哪怕一路爬行。
于是他咬着牙忍着剧痛直接翻身滚落下床。屁股大腿与地面摩擦疼的他一阵呲牙,缓了许久才缓过劲来,开始往屋外爬去。
修武场上早训的队伍还没有散去,他们自然听到了推门之声并且看到了龚晨蠕动的身影。虽然他们中有人很想过来看看,但没有长辈的命令,终究没敢乱动。
而看守修武场大门的道士发现龚晨爬来之后,也走出门房试图劝返。但发觉龚晨意志坚定难以劝阻,报告之后也就任由他爬出大门。
台阶上,山路处。越来越多的道士看到龚晨攀爬的身影。但是因为有永久除名以及禁止谈及命令的传达,这些普通的道士没有任何一人靠近询问。
龚晨就这样忍受着非议一直爬行。直到爬过天道观东边院墙,开始往石道堂方向行进的时候,他的耳边才第一次听到别人的声音。
恍恍惚惚抬头,龚晨隐约看到左善走到自己面前,正于心不忍地看着自己。
龚晨对着他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师叔,您终于来了。”
然后龚晨便昏了过去。
直至深夜,龚晨方才苏醒。醒来的他顾不上自己屁股上的疼痛,立马环顾四周,从布局上看,知道自己已经身处石道堂中。
守在床边一直等候的左善见龚晨醒来,立马上前询问龚晨感觉如何。
“师叔,老道长他现在哪里?”龚晨并没有直面回答左善关心,而是询问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都什么时候了,你应该多想想你自己的伤势。”左善见龚晨没有大碍不要学噗嗤一笑,随即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师叔,您哭了——”龚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眼中也流出泪水,“我还以为您也觉得我犯下大错,不愿意理我了呢。”
“怎么会呢。在这天道观中属你与我最亲近。”左善没好气的笑道,但语气马上变得悲凉,“还记得之前我和你透露过你还有一个母亲尚在人世的消息吗?明天一早我便送你下山,回去之后你好好修养。如果可能都话,将天道观从记忆中彻底抹去吧!”
“师叔,莫非连你也觉得是我偷的令牌?”龚晨难以置信地看着左善。
“不,我相信你肯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情。除了我老道长也相信你的为人。”看着龚晨兴奋的眼神,左善无奈的摇了摇头,“但送你下山也是他老人家此刻的意思。”
“为什么?”龚晨的眼神变得怨恨,“既然他老人家相信我不会做出这种苟且只是,为什么就不能替我说说情呢?”
“龚晨你别闹。”左善伸手摸了摸龚晨的头,轻声叹息道,“老道长他要顾及到文朴久清两位前辈的名声,顾及到他们二人在天道观道士中的威严。因为这件事情现在闹得很大已经众人皆知,所以即使他知道你是无辜的,也无法替你出头。”
龚晨脸色惨白,他终究还是没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一向待自己如后辈的老道长,在这一刻,还是选择保全道观的名声。
龚晨不由得一阵苦笑,感叹自己自作多情。“那我能见见他老人家吗?”这是龚晨最后的请求。
看着龚晨虔诚的眼神,左善再次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是他老人家不愿见你,而是在你还没有醒来的时候,他老已经带着小道童出山访友,要年后才会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龚晨一时无言,缓缓垂下头颅的他没有抽噎,只有流泪。
左善再次伸手摸了摸情绪失落的龚晨的头,哀叹一声离开房间。
这一夜,龚晨彻底失眠。回想自己在天道观的十二年岁月,龚晨竟不知该如何总结。
先是侍奉老道长,然后做普通弟子,好不容易有了拼搏的方向准备努力修武。一朝被害,彻底断绝所有念想。
龚晨不再去考虑谁是陷害自己的幕后黑手,而是开始思考自己晦暗不明的前途。
自己的母亲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除了她是否还有别的亲人健在。自己从未正真在俗世中度过,自己当真能够适应那种生活吗?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左善便套好了马车。
恋恋不舍的再次端详了好久自己生活过的地方。龚晨在左善公主抱的帮助下,趴在马车中,双眼紧闭不忍直视正式踏上归途。
山路比较崎岖难行,为了避免龚晨因为颠簸而收到二次伤害,左善将马车驾驶的很慢很慢。
透过缝隙,龚晨看着车外被白雪覆盖的卦山仙缘谷。
一片萧条,毫无生机。
正当龚晨借景感叹命运不公之时,恍惚间他看到在马车不远处跟着一个孤单的身影。
“龚晨,怀恩他——一直都在马车后跟着,你要不要同他说几句道别的话。”原本龚晨不想理会,但是左善也发现了怀恩的身影,出言提醒。
“师叔,您觉得我应该见见他吗?”龚晨并没有一口回绝,而是征求左善的意见。
此刻的他心中满是疑虑,或许怀恩这种时刻跟来,会让他走的不那么糊涂。
“不管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毕竟他是唯一一个愿意送给你的人,见见总不是坏事。”左善略一思索,平静的回答。
在得到龚晨的同意之后,左善下马走向怀恩。
透过缝隙,龚晨看到怀恩胆怯前行,在左善多次鼓舞下才最终走向马车。龚晨不由得一阵好笑,想必他的内心正在经历着煎熬。
“龚晨,我能上马车看看你的伤势吗?”怀恩停在马车一侧扭捏许久,方才怯怯询问。
“怎么?莫非你没有去看行刑的过程?那真是太可惜了。”龚晨没好气的说道,并没有同意怀恩登车的请求。
“龚晨,对不起。”怀恩听道龚晨怨恨自己的话语,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哭有什么用?哭能改变事情的结果吗?”龚晨哀叹一声,“如果你觉得我可怜,不妨可以将事情的经过大致和我讲讲,也让我走的明白一些。”
“龚晨,有些事情不是你我个人意志就能改变的。事情经过我不能和你命说,但我真的是迫于无奈才做作的伪证。”怀恩有些着急,但还是选择规避事实。
“既然不能明说那就算了。不知你能否告诉我事成之后你会得到些什么,这应该不是什么秘密吧!”车内的龚晨嘴角轻蔑一笑,脸随即转向马车另一边。
许久马车外都没有声音传来。龚晨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等待。他已经没有先前那么认真,非要知道事情的答案不可。
“之后我会参加一场活动获得殊荣,被监院道长赏识继而成为他的亲传弟子。”怀恩回答的声音很小很小,但还是讲出龚晨的疑虑。
“那我就要提前恭喜你了,可惜没有机会看到你的拜师典礼。”虽然龚晨的回答有刻意挖苦的味道。但他还是感到惊讶,因为他没想到这场诬陷案中竟然能涉及到如此高级别的存在,而且为了目的达成许下如此丰厚的奖励。
“龚晨,你别生气好不好,我真的不是为了这个名分才诬陷你的。”听到龚晨明显讥讽的话语,怀恩连忙出言反驳。
“那是为了什么?”龚晨一阵好笑,没等怀恩做出回答,便对着车外大声呼喊,“左善师叔,我们之间的话讲完了,你能帮我谢谢怀恩吗?”
听到龚晨不耐烦的呼喊,怀恩不再言语,此刻的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片刻之后,车外传来了左善走近的脚步声。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怀恩,你也快回去好好养伤吧。如果有缘分的话,你们一定会再见的。”
随后左善驱使马车再次启程。
透过缝隙,龚晨看到怀恩的身影一直矗立在路边望着马车的方向,直到马车转角,彻底消失在茫茫旷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