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晨神情恍惚,直到自己被拖回纪检堂小黑屋,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隔壁怀恩见龚晨回来之后便一言不发,出言询问了几次也没有人回答,而且从龚晨被押解回来那一刻起,小黑屋外面通道便始终有人走动。怀恩心中猜测,一定有大事发生。
“龚晨,你好些了吗?”怀恩几乎将自己的脸贴在小黑屋的窗户上,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透过缝隙看到龚晨蜷缩的身影。
就这样怀恩隔一段时间便呼唤一次龚晨,想要以此来平复他的情绪。
外面走动的执法道士自然也能听到怀恩呼唤龚晨的声音,但他们并没有制止怀恩的行为。既然有人替他们出言安抚龚晨,何乐而不为呢?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许久,怀恩看到趴在地上一直抽搐的龚晨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他再次试探着呼叫龚晨,这一次龚晨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龚晨虚弱的从地上翻身,环顾四周就像在看一个陌生环境一般。许久之后他才慢慢爬起,走到窗户边。
“龚晨,你没事吧?”怀恩再次询问,看着龚晨哭红的双眼,怀恩有些不忍直视。
“怀恩,你相信我吗?”龚晨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怀恩。
“难道说——”怀恩的心中瞬间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嗯,兴安师伯丢失的令牌,在我铺盖下面的砖头缝里找到了。”龚晨没好气的笑了笑。此刻的他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只是想不清楚到底会是谁去做这样的事情。
“啊?”怀恩的眼睛瞪得溜圆,简直不敢相信龚晨的话语,沉默许久,试探性的说道,“那令牌应该不是你偷的吧?”
“不是我偷的。怀恩,我想问你你相信我吗?”龚晨点了点头,然后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怀恩。
“你说,想让我怎么做?”怀恩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身体贴近龚晨一侧,方才出言低声询问,生怕被外面巡视之人听到。
“你先好好回想一下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能确定你与我一直都待在一起吗?”龚晨并没有直接表明,而是反问道。
怀恩凝思细想,郑重的点了点头。
“先前听主事前辈说,明天会把我带到天道观那边处理此事,我想让你到时候帮我作证。”龚晨带着请求的口吻说道,“只要你将当时发生的事情正常阐述,我相信就算不能摆脱我的嫌疑,他们不能就此断定这件事情就是我做的。。”
“我一定会的!”看着龚晨期待的眼神,怀恩郑重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因为有了怀恩肯定的答复。躺在草席上的龚晨心中渐渐的也没有那么沮丧,变得积极起来。但是他思前想后,始终还是想不出到底会是谁栽赃陷害自己。
龚晨自觉自己一向都是谨言慎行,很少与人发生任何争端。慢慢的他将被陷害之事归于天命,也相信自己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因为顾虑太多,龚晨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昏昏睡着。但是当他被前来押解自己的执法道士吵醒之时,他感觉自己就好像没有睡觉一般。
头好痛。
当龚晨被押着走出小黑屋时,龚晨不由得转头看向了隔壁关着怀恩的小黑屋,想要与他再对对眼神。
蓦然间龚晨发现怀恩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迹,心中立马一阵大骇,赶忙出言询问押解自己的执法道士,但并没有一个人愿意回答他任何一个问题。
就这样,他在疑虑重重中被押出了纪检堂。天此刻刚蒙蒙亮,正是修武场早训之时。龚晨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展品一般,被押解着从一群又一群人中穿过。
四周传来戏弄嘲讽之言,龚晨脸色铁青对此污蔑不做任何反驳。此刻他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中还在幻想,等有朝一日将诬陷自己的人抓住,一定要让他付出更大的代价替自己平反。
没过多长时间,龚晨就被押解到了天道观正殿门外。
有执法道士进入殿内禀报,随后里面便传出将龚晨带进去命令。
一跨入殿门,龚晨便感觉到正殿里面烟雾缭绕,抬头望去,此刻三清道祖的塑像前插满了香烛,在香案前坐着天道观的两位主事。被按在蒲团上之后,龚晨不由得环顾四周,发觉虽然此刻正殿内人物众多,但因为烟雾缭绕的缘故,并不能很清楚的看到他们的脸。
“龚晨,昨天晚上我和监院道长都已经看过送来的讯息,此刻我想听听你自己的讲述。”久清站起身行对着龚晨平静的询问。
跪在蒲团上的龚晨赶忙对着久清深施一礼,然后将昨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一遍,失口否认自己偷盗令牌之事。
“好!”久清听完点点头,然后继续出言询问,“我且问你,当时谁和你在藏书阁中,有没有人能够对你刚刚说过的话语作证。”
“有,今年新加入修武场的弟子——妙怀恩。”龚晨斩钉截铁的回道。
“通知妙怀恩殿外等候。”久清点手示意下面人传唤怀恩,然后继续询问,“昨天晚上你离开藏书阁回到自己屋中后都做了些什么?”
“弟子回屋后一直都在读书,直到听到屋外有声音传来,弟子才走出去观看。”龚晨回答。
“什么样的声音吸引你走出屋子?”久清继续询问。
“是龚晨被抓的声音。”然后龚晨将那个片刻发生的细节认真描述了一遍。
久清听后点了点头,“那你可知道,修武场丢失的令牌是做什么用的吗?”
“这块令牌是天道观出入俗世各大城池所特用,只要持有这块令牌便可证明自己的身份,遇到官府就不会被盘查。如果这块令牌流到造反派手中,那对整个帝国都会是灾难性的。这些都是兴安前辈告诉我的。”龚晨回忆了一下昨夜发生与兴安的对话,如实回答。
“元兴安,是这样吗?”久清听罢解释扭头询问一旁站立人群。
“令牌之事涉及道观机密,弟子怎敢轻易与龚晨提及。”听到询问自己,兴安立马出列,对着久清施礼回答。
原本自信满满的龚晨当听到兴安矢口否认,脑袋嗡的一声。一时间呆若木鸡,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元兴安,回答之前你可要想仔细了,你与龚晨相处时间很多,有没有可能在不经意间给他透露过一些关于令牌的信息。,这关系到龚晨的前途。”久清严肃的确认道。
“弟子愿以藏书阁主事职位担保,从未与龚晨提及半句。”兴安稍一思量,言辞凿凿。
久清点点头,然后摆手示意兴安回归队列。
“龚晨,兴安说他从未与你透露过令牌之事,我想听听你的意思.”久清再次询问龚晨。
“可是……”龚晨有本来想出言反驳,但是想到兴安如此回答肯定是有难言之隐,况且自己受恩于他便是他的弟子,就决定不能做出忤逆之事。思量许久,龚晨垂头丧气道,“或许是我记错了。”
“好!那你知道这块令牌除了这些作用之外,还有其他什么作用?”久清点了点头继续询问。
“还有什么作用弟子就不清楚了。”龚晨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
在场大部分长辈当听到龚晨回答之时,皆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有三个人对此事有其他的看法,我觉得龚晨你不妨可以听听。”久清说着再次对着身旁一挥手,立马便有三个人走了进来。
龚晨回头去看,只见进来的三人分别是,宏泽,弘景以及宁伦。他们三人站定之后对着在场长辈深施一礼。
“妙宏泽,你先将你了解到的情况当着众长辈的面说说。”久清点头示意。
宏泽对着久清再次施礼,然后伸出手指龚晨说道:
“最近一段时期弟子总能看到龚晨一个人偷偷溜出修武场,而那段时间也是香客上山最为密集的时刻。于是弟子对龚晨溜出去做些什么产生了好奇,但苦于自己每天有训练任务,不能一探究竟。直到有一天弟子在一个很偶然的时机下看到龚晨在一个隐秘的角落中正与一位女香客相谈甚欢,举止动作比较出格。虽然弟子心中很是好奇,但苦于有人放哨,也到无法上前细听。直到昨天龚晨偷盗令牌之事被人发现,弟子才将这其中的原委想清楚,在弟子看来,龚晨已经被人策反,做出对天道观不利之事。”
听到宏泽无端指责,龚晨情绪开始出现波动。他隐约可以猜测到宏泽口中所说的与女香客相谈甚欢举止出格是指什么。
再在不久之前,公主来访之际。最后阶段公主与老道长等人进入修武场议事厅详谈。而他则与吕欣怡在议事厅外的台阶处并肩坐着谈话。他们的这一举动刚好被宏泽看见,而他口中所说的放哨之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指吕。但是,在他口中这怎么就成了寻常之事?
宏泽说完之后,久清并没有让龚晨做出反驳,而是示意弘景与宁伦二人分别讲述。
弘景先是将冬训时候的旧账翻出,将龚晨抨击成一个人品极低的惯偷,甚至还将平日里一些有的没有的失窃案件全部推诿到了龚晨头上。
在弘景看来,龚晨到如今如此胆大偷盗令牌也是一步一步满满成长起来的,先开始偷一些吃的,现在又偷一些令牌,假若这一次没有被追究出来,说不定将来的龚晨就会成长为一个江洋大盗,势必有辱天道观名声。
而宁伦则为弘景的话语作证,同时也列举出龚晨身上的一些缺点,以此来旁证龚晨偷盗的嫌疑。
虽然他们三个人的话语并没有直接证明龚晨就是偷盗令牌的罪魁祸首。但却无不都在提及龚晨人品不佳十恶不赦。
两旁站立之人听到他们三人的陈述之后,瞬间议论纷纷,不久便加入了对龚晨的无端指责,就好像他们亲眼所见一般。
“龚晨。与你同一批进入修武场的师兄对你做出如此低的评价,对此你有什么想要反驳的吗?”久清敲了敲桌子制止众人的讨论,脸色也不由得阴沉起来。
“我……”龚晨有些语塞,不知该怎么辩驳。因为他们三人的对龚晨的控诉除了宏泽还算捕风捉影之外,其余二人全部都是无稽之谈。
但他们三人的无端指责,却引来在场所有人对龚晨嗤之以鼻,一时间龚晨感觉自己百口莫辩。
当一个人说你不好的时候,你可以选择无视;当三五个人说你不好的时候,你还尚可据理力争;但是当所有人都开始指责你的时候,就算你再怎么据理力争,你说出的话语终究是惨白的,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一阶段,道德占据上峰,真假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