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龚晨早早地便从床上爬起来梳洗整理自己的仪容,然后坐在院内的小亭中静候监院道长的召见。
周围几个屋子的人都已知晓龚晨顺利通过下山考验的消息,出来走动时看到他后一个个打起了招呼,对他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龚晨十分享受此刻师兄师弟们的阿谀,心中自豪无比,就好像此刻的自己已然有了正真进入修武场的资格。要知道修武场对于天道观的道士来说,是多么神圣地存在。
一个道士只要能够进入修武场修习武艺,不管将来混的多么不堪,身份地位都要比普通的道士高上许多个等级,就算是同辈最年长的道士,见到自己,都得尊称自己为一声师兄。虽然此刻大家还都是以龚晨如何如何称呼,但龚晨已然能够想象到将来自己被尊重地称呼师兄的画面。
就这样想着想着,龚晨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了满足的笑容,忽略了时间的流逝。
“你怎么还在这里?”怀恩完成早晨的任务返回院落,看到龚晨以一副怪异表情的坐在院内小亭,不由得心生疑虑,来到了龚晨身边。
“你怎么都回来了?”停止幻想的龚晨看到怀恩坐到了自己的面前,有些惊讶的询问道。
“都日上三竿了!”怀恩抬起手指了指太阳,无奈地说,“看样子,今天大殿那边是不会叫你过去了?”
“怎么会这样?”龚晨抬头望了望刺眼的太阳,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小亭中坐了一个多时辰,他的心中顿时有了一丝疑虑,“不应该呀,以往的时候不都是回来次日早早地就要述职的吗?”
“也许——你不是武者又不是正式弟子的原因?大殿那边有些话以你现在的身份不太方便听到吧!”怀恩心中也起了疑虑,胡乱的猜测起来。
这一乱想,让龚晨原本亢奋的心有些松动,虽然路过的师兄弟们还在向自己热情地打着招呼,但龚晨的回复已然开始变得有些敷衍。就这样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吃过午饭,直到日落时分,龚晨都没能等到召见自己的通知。
这一日,龚晨的心就好像坐了一趟过山车一般,从早晨一路高歌到中午怀疑不定再到傍晚时分完全陷入低落。
一个人悄悄的离开庭院,默默地走到一处山峰之上,独自望着山边的暮色,龚晨缓缓地低下了头,纵使柔和的阳光照在自己身上。他知道,即使阳光再美,终究还是会沉入西山,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龚晨龚晨!监院道长那边叫你过去一趟,说是有事情要和你说。你的机会来了!”在落日即将完全沉入山脊线那一刻,怀恩一路小跑来到了他的身边,转告了他这样一条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的龚晨,并没有感觉到有何激动。他抬起头看着天边最后一丝红晕彻底消失在山脊,转过身平静地向着山下走去。
看着龚晨消沉的状态,怀恩不免有些担心起他的安危,虽然龚晨极力的说不用陪同,但怀恩还是执意要一同前往,就这样,他们两个人结伴来到了天道观大殿。通报之后,龚晨独自走入,怀恩就站在门外等候他的消息。
此刻大殿内已然点起了灯笼,昏黄的灯光让里面的一切变得有些模糊。
龚晨对着殿上坐着的几位道长一一施礼,抬起头想要看看他们都做何表情,但昏暗的环境让龚晨发现根本无法看清此刻他们的神情,只觉得殿内气氛压抑,不像是喜事来临的样子。
“龚晨——”监院道长文朴略显和蔼地说道,“你在山下发生的事情左善已经全部向我们讲述,虽然你没有武艺,但是能够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救吕家小姐安危,我们几人都感到无比的欣慰。”
“没什么!这都是弟子应该做的!”龚晨赶忙施礼道。
“按照先前所说,你的确已经有了进入修武场的资格,我们几个人对此接过也都没有什么异议,也准备这次回来就直接宣布你进入修武场学习。但是最近一段时间道观内有些风闻说你就算进入修武场也是走了门路,这让我有些棘手。”文朴看了看左后做着的几位道长,继续说道,“所以眼下我并不能直接就宣布你已经是修武场弟子了。按照之前天道观的规定,你原本是没有进入修武场资格的,但是念你此行有功,所以我决定先行宣布你获得了比试的机会。你看如何?”
我看如何?虽然龚晨早已意识到自己进入修武场可能已经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当他真的得知此决定的时候还是有些不悦,在他看来,那么大的一个监院道长,怎么能够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呢。
“龚晨——”文朴见龚晨对自己的决定迟迟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便出言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对于师叔的决定,弟子有些难以接受。”龚晨犹豫许久,对着文朴施了一大礼,决定还是要有所争取。并不是说那个比试的资格就多么的容易获得,而是龚晨觉得,自己一向少文无武,和那些能够进入比试环节的师兄弟们来说,几乎没有什么胜利可言。
“你讲!”文朴并没有独断专行,而是伸出手让龚晨表达自己的意见。
“我觉得就算是有流言,也不足以让您收回之前所做的决定,说我这次任务回来就能够进入修武场这件事情。您是监院道长,我并不是说您出尔反尔,只是觉得朝令夕改势必会有损您的威信。再者我从未学习过武艺,文也只再读书堂读过不多的时日,您当真让我去和那些早有准备的师兄弟们比试,我觉得我几乎没有任何胜算可言。”龚晨的口气虽然有些羸弱,但还是讲出了自己心中的不满,“您这样做,和此刻宣布我没有资格进入修武场有什么不同?”
在场几人似乎没有想到龚晨竟会如此述说,殿内地氛围一瞬间变得有些肃杀,就连温度都降了许多。听到龚晨的话语,文朴脸色变得有些铁青。
一旁坐着的辅院道长久清见状,赶忙站起来笑着打圆场道:“龚晨,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觉得道观的决定对你个人有些不公?其实文朴道长又何尝不觉得自己收回之前所做的决定这一事实不是很妥当。但是在其位谋其政,监院道长如此考量,也是结合了当下道观内的实际情况才做出的,当然这也是我们几位辅院的意思。在这里我个人先给你道个不是,确实是委屈你了,但是为了道观内的稳定,希望你能够体谅我们的初心。”
“可是。谁又能体谅我呢?”龚晨环顾四周,见没有一个能够站出来为自己说话的人,心中的委屈一瞬间涌上心头,连声音都有些抽噎,“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一直没有资格成为入门弟子,所以我和师兄弟们不一样,他们就算没能进入修武场,也能够安稳的在观内过完此生,但是我呢?再有三年我就要离开道观了,我只是想在我离开之前学到一些本事,就算不能出人头地,也不至于在乱世中难以谋生。这是我最后的希望,真的!”
龚晨的话语真诚无比,使得在场的几位道长有些动容,他们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最终还是久清代表他们出言说道:“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这样吧!这不是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方才举行选拔比试,所以这段时间内你可以让道馆内所有你认为厉害的道长亲自指导你的基本功。再者我自己给你一个约定,到时候你的所有比试的对手,我都给你安排平常表现比较差的弟子,你看如何?”
话已至此,龚晨知道再在大殿内据理力争已经没有什么可能,他缓缓地低下了头,只能暂时被动的接受这一事实。
在场的几位道长见龚晨默认了他们的决定,也就没有继续多说,只是让龚晨好好想想教授自己的人选次日报来,便让他退了下去。
……
站在门外等候的怀恩并不能听到殿内有何声音传来,只得焦急的徘徊。许久之后方见龚晨走出,赶忙笑着走了上去,“怎么样?”
龚晨就好像没有看到怀恩一般,沉默无言,蒙着头快步向着前面走去。
怀恩见状,立马知道事情有变,赶忙追了上去。
“没事的龚晨,大不了我们继续偷偷溜进去便是,我又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好地方,绝对没有师兄们阻拦。”
“龚晨,你不要气馁,就算不能进入修武场也不算多大的事情!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人生还是有无限可能的,你说是不?”
“龚晨龚晨,你走慢点!你这是要去哪里呀?”见龚晨偏离了返回住处的路线,怀恩赶忙出言询问道,他十分担心龚晨会想不开,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突然龚晨停下了脚步,焦急追逐的怀恩并没有意识到龚晨停下,直接撞到了他的后背,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轻言细语的询问道:“你——还好吧!”
见龚晨回过头眺望着大殿后的高山,眼眶微红久久没有动静。不知道具体发生何事的怀恩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
“对不起怀恩,我不能就这样回去。我要去石道堂讨个公道。他们这样做,太欺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