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少说,受死!”
燕家长老勃然大怒,手起一掌,猛然轰出。
倾月红衣如画,两袖展动,如蝴蝶飘退,免受掌力波及。
轰!
雄浑大力碾碎时天寒身前木桌,然而就在掌力及身之际,一道弧光闪现,挡下了掌力及裹挟木屑。
燕家长老未指望一掌建功,趁机欺到,呛的一声,剑光出鞘,直指时天寒眉心。
“剑?”
时天寒独坐木凳,挺直腰杆,双手按住剑柄,以剑撑地,嘴角不无晒笑。
燕家长老心生警兆,浑不知对方是何用意,他这一剑若是刺中,定让对方命丧当场,哪料对方全无出手的意思。
时天寒微微抬眸,发丝拂动,嘴角牵扯,隐约有几分嘲讽。
嗡!
欺近眉心的灵剑忽地颤鸣,越是接近,震颤越是厉害。
燕家长老顿时色变。
但听砰砰声响,剑尖碎裂,剑身每递进一分,便碎裂一截,只一转眼,长剑尽碎,只余剑柄。
剑意!
燕家长老脑海中陡然浮现这两个字眼。
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对剑的领悟已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将精、气、神与剑合一,形成独属自身的剑道,这便是剑意。领悟剑意之人已不能称之为剑客,而应称为――剑修!
然而世间习剑者万千,能领悟剑意的不过凤毛麟角,谁能想到这少年便是其中之一。
一个少年剑修!
何其惊人!
燕家长老不及多想,右手弃剑,化为掌刀,直劈时天寒面门。
时天寒浑不在意,剑在鞘中,随手一格,便以剑鞘挡下袭来掌力。
哈!
燕家长老反应神速,暴喝一声,提聚真气,江水般涌出。然而这股真气却像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燕家长老心头微震,暗道:“这人怎么全无反应,我不信以我百年功力还奈何不了你。”
他想这少年纵然被桀王选做寄身,又领悟剑意,可到底年纪太轻,论真气雄浑如何比得过自己,然而当他真要跟时天寒比拼真气,方知自己大错特错。
燕家长老鼓荡真气,源源送出,试图耗干时天寒,没过多久,脸色却一变再变。
刚开始他想的是“我百年功力耗也耗死你”,过了数息便成了“我百年功力还能耗不干你”,到最后竟成了“我百年功力竟然耗不过他”。
燕家长老嘴唇发白,两腿发抖,说不出话,更抽不回手,不由暗暗叫苦。
他本以为仗着百年功力,即便杀不死桀王寄身,也能让对方吃个苦头,哪料出师不利,自己倒先被人榨干了。
他怎知时天寒十年来苦修天王御心咒,一口斩龙气在身,如养龙于体,已非寻常修者可比,便是再多给他百年功力,也非敌手。
时天寒玩了个够,一丝丝榨干燕家长老真气,方将其震开。
“动手!”
周围燕家子弟见长老吃亏,再按捺不住,以刀插地,灌入真气,结成玄妙放光的刀阵。
锵!
一只赤色朱雀在强光中凭空凝聚,脖颈似蛇,两翅如盾,拖着六条流苏般美丽的尾羽。
然而未等朱雀凝实,时天寒已长身而起,心念一动,脸颊脖颈乃至周身都覆盖白气。
此乃斩龙气!
长剑顿地,如吐惊雷,滚滚大力化为实质般的乳白劲气,如惊涛倾泻,骇浪腾空。
砰砰砰!
但见地砖掀飞,长刀碎裂,燕家子弟如受锤击,纸片般横飞。朱雀虚影还未凝实,便刹那崩裂,只余一声悲鸣。燕家长老更是连退十余步,方稳住身形。
一击之威,竟强悍如斯!
燕家长老心中骇然,尚未起身,眼前一花,一道人影已然欺近。
砰!
剑鞘挥落,燕家长老肩头一沉,左膝一软,便被压跪在地。
燕家长老惊怒交加,只觉肩头有千钧大力,竟挣扎不得。
时天寒握着剑鞘,微抬下巴,道:“你们燕家的人倒有些本事,方才那只朱雀投影,连我都有些心悸。不过要是当真惹毛了我,即便朱雀也护不了你们,记住,别再招惹我,走!”说罢连鞘带剑收回。
燕家长老肩头一松,不可置信道:“你不杀我?”
时天寒嗤笑一声,却连看也不看他,道:“无冤无仇,我不屑杀你!”
他说“不屑”,而非“不想”,寻常人等,岂配做他剑下亡魂?
他说话这般狂傲,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是燕家长老。但燕家长老忌惮他实力强横,不敢多言,只能按捺心中怒火,带人匆匆离去。
倾月飘身而至,道:“你小小年纪,说话做事这般张狂,不给别人留半分颜面,将来难免要吃大亏。”
时天寒冷笑道:“我师父说,这世上能让他吃亏的,只有两种人。”
“哪两种?”
“一种是活人,一种是死人。如果是活人,那就杀了他!”
“那要是死人呢?”
时天寒剑交左手,看着天空道:“埋了他!”
倾月耸耸肩,叹了口气,这就是她师伯教出来的徒弟,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办那!
时天寒脖颈刺痒,伸手去挠,却摸到铜钱大小的疙瘩,不由皱眉。
倾月察觉有异,道:“怎么了?”
时天寒抬头看她,却觉天旋地转,一阵模糊,与此同时,幻象丛生。
赤发、赤袍、赤面!
他就这样站在眼前,如一座山,俯视自己,发出一叠的声音:“醒来吧,醒来,快醒来吧,你还在等什么?”
时天寒摇了摇头,道:“你是谁?”
赤面人不答,赤衣赤发,仿佛鬼魅一般,重复方才的言语:“醒来吧,醒来,快醒来吧,你还在等什么?”
时天寒视线越发模糊,赤面人却反而越来越清晰,赤色的光,直逼眼球。
醒来!
醒来!
醒来!
两个字重复千遍万遍,一瞬间如天雷贯耳,生生打进脑海。
时天寒捂着脑袋,几欲发狂,大步奔出客栈,嘶吼道:“滚出来,滚出来,滚啊!”
“你怎么了?”倾月不知所措,不晓得好端端地变什么变成这样。
方追出客栈,便见时天寒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客栈对面,屋脊之上,悄无声息站着一道赤影。
赤衣,赤发,赤面!
来往行人,竟无一发现,也无人驻足,似乎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他衣衫猎猎,发丝飘拂,面具上没有一丝表情,偏偏摆出饶有兴趣的姿态,看着行人,看着街道,看着他脚下的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