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乾坤缓缓转身,看到提剑之人,不可置信道:“长老……”
燕家长老一脸悲愤,摇头道:“为什么是你,在来的路上,云姑娘偷偷跟我传音交流,说你极有可能是放出桀王泥身之人,让我做好准备,我还不敢相信。你可是燕家的家主,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为什么?啊?”
燕乾坤惨笑道:“我是为了燕家啊!”
“住口!”燕家长老气血上涌,额露青筋,眼中却有泪光闪动,“你只是为了一己私欲,不要扯上燕家。燕家,这千百来受的苦难,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还要放出桀王,难道非要看着亲人们,一个个死在面前,你才甘心?”
“为什么要放出桀王?没有桀王,还会有现在的燕家吗?”燕乾坤丝毫没有悔改之意,反而厉声道,“我没有错,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燕家,有了桀王,燕家才能长存,受人敬仰,而我,成为安阳镇的香火神,取桀王而代之,才能让燕家摆脱宿命。我没有错,你怎么敢说我错!”
说到这里,他咳出血来,跪在地上,被燕家长老刺中心脏,又情绪愤激,说了这么多话,显然已到了弥留之际。
他看着巨人,意识逐渐模糊,踉跄走去,口中念道:“我要取代桀王,摆脱燕家千百年的宿命,我没有错,我没错……”
他捂着胸口,不断咳血,目中不能视物,依旧在念:“我没错,没错,没……”
话没说完,眼前一黑,终于支持不住,一口血喷出,缓缓向后倒去。
将死之际,模糊之中,隐约有一个念头盘旋:“若我没有放出桀王,寻儿也许不会死吧,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扑通!
仰面倒地!
锵!
那只朱雀松开时天寒,双翅一振,接近燕乾坤,扬颈悲鸣。
它将脑袋贴在燕乾坤脸颊,露出无限依恋,忽然衔住铜钉,振翅扑出,欺近巨人,刺中那颗跳动的心脏。
与此同时,朱雀扬颈悲鸣,身上闪烁的符印,大片大片的碎裂,猛烈燃烧,将千丈巨人笼罩在内。
它竟将赖以生存的本源符印,化为烈火,抱着必死的决心,跟桀王同归于尽。
它因桀王而生,也将因桀王而死!
“不!”
巨人在火焰中挣扎嘶吼,大量黑烟冲天而起,不久后,千丈身躯轰然崩溃,火势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时天寒跟倾月退到远处,看着这场席卷一切的大火,顿生凄凉。
倾月叹声道:“结束了!”
时天寒松了口气,接口道:“是啊,结束了!”
说完瘫坐在地,先前斩龙气耗尽,勉强支持到现在,已然令他精疲力尽。
倾月确认他无碍,又对燕家长老道:“燕长老,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燕家长老看着面前火海,眼露茫然,过了一会,道:“我打算带着燕家子弟离开这里,我们为这里付出太多了,人活一世,我们总是在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现在,我们该为自己考虑了。”
倾月叹了口气。
这时,那焚天大火竟反常回缩,刹那间熄灭了。
倾月四下一瞧,一颗心提了起来,道:“怎么了?”
“哈哈哈哈哈哈……”四下忽然传来笑声,天上地下,回声不断。
时天寒跟倾月对视一眼,露出惊色。
是桀王!
那声音继续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杀了得我了吗?我敢让你们去无邪洞,而不想方设法阻止,岂能料不到你们会找来诛仙钉对付我。”
循着声音,时天寒目光落到那只剩半截的白塔,沉声道:“在塔里!”
“不错,被你发现了,我本来也没打算隐藏,”那声音悠悠道,“我还要感谢你斩断净塔,让我的十世泥身汇合呀!我终于重见天日了!”
只见那半截白塔上,大片粘稠的鲜血汩汩流出,沿着洁白塔身,缓缓淌到地面。不可思议的是,那滩血中间部位凸起,向上拔高三丈,自丈许处分化腰腹、两臂、脑袋,没有五官,但隐约有了人的上身轮廓,下身依旧是一滩粘稠的血。
时天寒露出惊色,道:“这究竟是什么?”
那血人悠悠道:“不用吃惊,成为香火神明只是一个过渡,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
倾月心中一动,道:“那你究竟是桀王,还是逆仙?”
血人笑道:“你问这个有什么意义,逆仙也好,桀王也罢,终究是过去了,我还是我,我就是我,我是新生的我啊!”
时天寒茫然道:“他在说什么?”
倾月还未答,血人继续道:“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总之,为了庆祝我的新生,我决定,杀了你们!哈哈哈哈……”说完拖着大片涌动的鲜血急扑而来。
时天寒欲提气反击,怎奈斩龙气耗尽,丹田空空如也,浑身酸软,两腿无力,竟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喘息。
“快点恢复功力,这里有我。”
倾月一脸肃穆,斜跨一步,挡在他身前,红袖一甩,玉手扬处,大片针芒飞出。
时天寒晓得现在要争分夺秒,尽快恢复功力,于此也不多说,盘膝坐下,闭目调息。只见他脸颊浮现微弱紫气,灵蛇般游走全身,逐渐壮大。
嗤嗤嗤!
针芒如雨,血人被无情洞穿,仿佛筛子般千疮百孔,上身勉强维持人形。可是他依旧大笑,越笑越是猖狂,那些筛子般布满针孔的身子,经鲜血补充,很快恢复原样,竟是毫发无损。
倾月脸色大变。
这血人当真棘手,竟到了外物难伤的地步,无论是谁,见了也要束手无策。
但她怎会坐以待毙,摇动玉手,皓腕之上,一线红绳,系着一个铃铛,叮铃作响。
剑一道九音剑曲!
砖瓦颤动,碎石颤动,草木也在摇颤,汇成一股凌厉剑音,直逼血人心神深处。
血人脸上浮现一刹痛苦,怒喝道:“找死!”
胸口鼓荡,渐成球形,扬颈向天,发出震天之声:
吼!
到底是逆仙血所成之物,不可小觑,一吼之下,大力激荡,肉眼可见的劲气,排山倒海般席卷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