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天地之间,人类所居住之地,纷纷亮起灯光,仿佛不夜。
罗格屋内也自然明亮,并且此间的灯光,比起霍尔诺格的事务所还要好。
事务所那边的灯都是橘黄的灯光,而这里的灯光则可以自由调节,无论是明亮的白光,亦或柔和的橘光,皆可调控。
不过对于屋内的三人来说,任何灯光皆无所谓,眼下要处理的事情更为重要。
“首先是判断您的灵感以及其他方面的状况。”琳翻开手里的书,从书页间拿出支笔,抬头看着罗格,温和道:“接下来会对您进行一些测试,在这一过程中,需要您放松精神,完全沉浸进去,请问有什么需要解答的吗?”
“沉浸……是会涉及到记忆之类的吗?”罗格虽然有些忐忑,但还是弱弱地问了出来,毕竟他可不希望在外人面前展示过去。
“请放心,这次测试仅涉及灵感以及精神状态,不涉及记忆,同样我们也不会侵犯您的个人隐私。”琳温和解释道:“如果您在意的话,我可以为您录制测试流程,方便您事后检查。”
“不,不用了,直接开始吧。”罗格见对方如此坦然,当下也不好多说什么,摆摆手道:“需要我怎么配合?”
“您只需要摆个舒服些的坐姿,闭目,放松心神即可。”琳温和说着,同时从宽松的学士服里,变魔术般掏出几样东西。
罗格仔细看去,发现那是个巴掌大小的小巧香炉,而另外几样则都是手指大小的玻璃管,管里盛着颜色各异的粉末。
“这是帮助冥想的熏香,同时还添加了其他佐料。”琳在摆弄香炉的同时,对罗格细心解释道:“通过熏香,你会很快入睡,并以梦境的形式看到某些场景。”
“不过请放心,这些梦境并不会对您造成任何影响,我们会全程看护您的状态,若有不对,会随时中断。”琳将混合起来的粉末倒入香炉内,最后摊开手掌,银白色的火苗凭空浮现,于指尖跃动。
罗格看了看神情温和的琳,又看了看一旁的瑕托托,这个奇怪穿着的男人,从进门时就一直沉默不语,坐在椅子上神游天外,有些不太靠谱。
不过还好琳的表现令人安心,罗格点点头,背靠沙发,双目闭上,呼吸平稳,精神亦逐渐放松下来。
而与此同时,琳侧头看了瑕托托一眼。
那个坐在椅子上发呆的男人点了点头,于是琳伸手,用指尖的火焰点燃了香炉。
柔和温暖的香气弥漫,这股香味并不浓郁,飘入鼻中,整具身体都暖洋洋的,就如冬日里裹着棉被入睡般,充实与暖和,无比舒适的感觉让罗格迅速陷入睡梦之中。
精神彻底放松,意识陷入沉眠,于是再无拘束的灵魂,在黑暗中自由游荡,去往难以理解的彼方。
罗格感觉自己似乎落入到了海里。
那是由无数灵魂的深层意识共同构成的海洋,所有的灵魂在这海洋中不分彼此,相互交融,相互干涉。
但罗格还察觉到了,在这海洋的深处,蕴含着一股熟悉的力量。
那是……灵异的力量,源自灵异世界的纯粹力量,是的没错,灵异世界就是这片海洋的基石,一切灵魂都是在灵异世界的支撑下,才得以存活。
罗格默默看着诸多灵魂融洽相处,他是不同的,因为他完全无法加入其中,他能明显地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灵魂似乎存在壁垒,无法打破的心灵壁垒。
但他却并非孤独的,因为他似乎看到了,在灵魂之海中,亦有一个灵魂,与他一般孤独地注着融洽相处的他们。
那个灵魂有些熟悉,那是……
当罗格刚想靠近时,所见却又变了。
灵魂之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星光灿烂的夜空,以及结实厚重的大地。
罗格对此却并不惊讶,他的情感似乎被全数剥夺,无喜无悲,除了在灵魂之海中看到另一个孤独灵魂的刹那,其余时候皆是以绝对理性的态度,冷漠观察着一切。
现在的他正站在高台上,四周无人,不,还是有的,就在看似极近,实则遥远的前方,一名女子正站在高台边缘。
那是……就在罗格想要靠近之时,异变再起!
明明是无月的星空,然而皎洁的月光却倏然乍现,并且那月光,并非自天上落下,而是源自于……那名女子?
那名身披黑纱,背影婀娜的女子,完全被月光所笼罩,那月光于其前方铺设起来,构成通往天穹的阶梯,
女子迈步,踏上月之阶梯,一步步朝上走去,登上夜空。
她的月光是如此强烈,当其踏入天穹之时,灿烂的星光随之黯淡,被黑夜所吞没。
一时之间,天上地下,唯有月光。
她就如新月初升,占据天穹,向世间挥洒朦胧月光。
是的,祂就是‘银月’本身。
当罗格意识到这一天时,天穹上的那个祂忽然驻足。
‘银月’回头,对罗格展露笑容。
罗格怔住,然而刹那之间,银月消失了,天空消失,就连脚下的高台也消失了。
一切瞬间消失,却又瞬间出现。
只不过这一次显现的,是湛蓝的天空,也是即将迎来毁灭的天空。
罗格抬起头来,一轮漆黑的漩涡倒映在他瞳孔之中。
那漩涡高悬天际,如同是天空被撕裂开来的伤口,无限恶意于漩涡内翻涌,蠢蠢欲动。
祂要来了。
无意识间,罗格脑海中浮现出如此念头,而当念头升起的刹那,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状况有些不对劲。
此刻的他,虽然是站在平地之上仰望漩涡,但实际上,那漩涡其实是在自己脚底。
这是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上下左右,远近距离皆被颠倒,向前一步迈步,不会踩在结实地面上,而是会下坠,坠入高挂天空的黑色漩涡之内。
然而,这就是我的目的,是的,那里是我的终点,也是这场灾难的终点。
莫名的想法与脑海中浮现,但罗格对此却并不排斥,仿佛这就是他‘自己’的想法。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怀里抱着一本书,由漆黑色封面所包裹的书籍,封面上的文字并非现代语,也非摩恩语,而且……一种罗格很熟悉,却又不熟悉的文字,他知道这种文字,但却又辨认不出这种文字。
而除了书籍之外,他的穿着也很奇怪,他穿着短袖的衬衫,休闲裤,腰间别着一把枪械,无论是衣服也好,还是武器也罢,都是他从未见过的奇怪样式,有些过于暴露,不符合绅士礼仪。
在看周围,那场景更是让人愕然。
林立的高楼大厦,用奇怪材料铺设成的黑色道路上,摆着不少四轮的钢铁载具,而在天空上,亦带着螺旋桨的奇怪机器在天空盘旋往复。
这一切让罗格感到熟悉又新奇,但却又觉得理所当然,无需在意。
我该走了,前往我的终点。
属于‘自己’的念头再次浮现,于是罗格洒然一笑,举步将行。
但就在这时,一只手自背后伸出,抓住了罗格的胳膊。
罗格回头,他看见一个人,但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异常模糊,无法辨别真容。
“一起。”虽然什么都看不清楚,但罗格却清楚地听见了,这个模糊的人用轻柔却又饱含坚定的语气,低声说道:“这一次,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罗格怔怔看着这倒模糊人影,一股莫名的感动与释然自心底升起,旋即他感觉自己露出笑容,柔声说道:“嗯,那就一起吧。”
他抓住了那人的手,两个人手牵着手,仰视漩涡,一同迈步,一同坠入到漩涡之中。
漩涡便在眼前,将自己吞没,刹那之间,无穷尽的恶意奔涌而来,然而罗格心中无喜无悲,更没有任何恐惧,因为那自掌心传来的温暖,将一切恐惧尽数驱散。
“接下来,就是孤独且绝望的战斗了。”
“不,或许会绝望,但是你不会孤独的,永远都不会,因为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