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心不过片刻果然也发现了不对头,它刚想出声,却见楚怀不知何时闭上了眼,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在这半空中就盘腿而坐的。
它静静观察了一阵,就见楚怀身周渐渐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不心现在待在楚怀怀里,而这银光生生将不心跟楚怀隔开了一拳的距离,而不心抬爪去触碰那银光时,却像是摸进一片无底洞,像是要把不心整个吸进去一般。不心一惊,连忙收手,浑身上下都紧绷了起来。
这里没办法用灵力,这银光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看似无质,却又强硬无比。
不心可以肯定的是,银光跟楚怀自身毫无干系,只是这银光附在楚怀身上,也没有对楚怀有分毫的不利,只是把楚怀以外的事物全都隔离开来了罢,反倒更像是在保护楚怀。
这下不心更摸不着头脑了,它现在一双眼睛圆溜溜地盯着楚怀看,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可是它心里明白,便是这银光真对楚怀有什么不利,它也没有什么办法让楚怀脱困。
这种感觉它太熟悉了,也太厌恶了。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从前是它实力不够,什么事都没办法作为助力,而过了几百年,它从没有一天懈怠过修炼,修为也是在慢慢稳步增长,可不论是先前楚怀被禁地重创,还是被强行拉进幻境,便是现在,它也只能这么看着楚怀,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心莫名感觉浑身上下都乏力了起来,空前的无力感硬生生砸在了它的身上,像是要把它砸的魂飞魄散灰飞烟灭才好,与此同时,不心却突然感觉到体内妖丹处有了一丝震动,可是它现在已经完全不想去理会,它只是坐着,坐在楚怀膝盖上三寸虚空之中。先前它还为楚怀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坐的不动如山,如今自己也是这么一副姿态,却是不觉得别扭了。
楚怀阖着眸子,双手掌心向天作拈花状,她睁开眼的时候,只能给人以冰冷漠然之感,闭上眼睛之后,却多添了几分柔和。不心看着她,渐渐地,就看到了另一个人影。那是一个白衣男子,他倚在巨木之下,对那万年成灵的古树毫无半分敬畏之心,随意的像是在自家花园偷闲睡觉之人,那树灵却也不恼,任由他来。那男子眉眼如画,一头青丝散落在地,右手随意地搭在那佩剑上,宛如仙人。
彼时不心还不叫不心,它没有名字,破壳后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此情此景。
它生来便有灵智,因此看到此人,第一个念头不是雏鸟的“啊这是我娘”,反而是“这人笑起来定然是更好看的”。
那男子见到它,却是轻轻叩了一下剑柄:“居然不是鸟。”
它闻言就愣住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四只爪子和身上稀稀拉拉的灰毛:为什么它要是鸟?
“长得也倒难看,”那男子起身,向它走来,拔剑在自己手上划了一下,便用那沾染鲜血的双指在它额上一点,它感觉到那血一点点没进自己的身体,随即灵海间像是多了些藕断丝连的联系,而那联系的那一头,便是眼前的男子。它茫然地看着男子,对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就听男子道:“吾名景怀,从今往后,汝便以‘不心’二字为名。”不心是什么意思,彼时不心还不清楚,只是听到不知从哪里来的声音,似是无奈:“你倒是随便,自己名字拆开了就冠到人家身上。”
景怀把不心托在掌心里,淡淡回了一句:“我的佩剑不也是叫做‘京日’?”
那个声音沉默片刻,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了。
不心暗暗想:真难听。
之后它便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景怀身边唯一的灵兽,跟着他走过九州四海,直到景怀身陨,它却也是从来没有见过那张脸上有过一分笑意的。
就在这时,不心敏感地察觉到周围的环境发生了些微妙的转变,它连忙从回忆中脱身,全身毛炸起,警惕地注意着四首一点点的变化。
而楚怀眼睫毛却是突然颤了颤,她慢慢地睁开眼,眼底似有金光一闪而过,直到她眼睛完全睁开,恢复了清明,原先附在她身上的银光也就在这时猛地全部没入楚怀的身体里,她却不觉得异样,完全没有半点不适感。
不心心下惊喜无比,同时却也担心那银光。
可惜还没等它说话,楚怀便已经抬手,双手打出一个手诀,那手诀诡谲无比,不心睁大眼睛。它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楚怀打手诀,只是这手诀······
楚怀最后一个压手,按在了身前三分处,随着她压手的一个动作完成,这四周原本在无限坠落的环境突然诡异地停止了下来。
没错,不是楚怀和不心停了下来,而是这空间停了下来。
可两人此时仍旧停留在虚空中,上不见顶,下不见底。
待这空间最后一丝颤动停止的那一瞬间,楚怀原先那一闪而过的金光全变成了暗金流动在她的眼底,若是仔细看了,就能发现那暗金的更深处似有符文涌动。
她慢慢张口,淡淡吐出一个字:“开。”
霎时,这原先深暗不知处的深渊随着这一个字的落音,从边界开始,一点点的破碎,支离分散。
暗光浮动,那些落下的碎片不过眨眼间,便尽数化作了银光,消失于无尽。一时间,先前压抑沉寂的深渊被星星点点的白芒遍布,颇有几分壮观之色。最后一点碎片落下后,方才那些消失的银光却又突然浮现,凝聚成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银线,彻底冲破了空间的限制,向着外界而去。深渊重新归入黑暗,而此刻,却有一道光,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楚怀静静地看着空间的变化,不心却是已经目瞪口呆了。
感情他们刚才待了那么久的地方,竟也是幻境?!
“主人······”不心咽了咽,下一个音节还没冒出一个,就听见“嘭!”的一声在他们身后猛然响起。
二人回过头去,就见那发出声响的地方被掀起了一片白茫茫的烟尘。
定睛一看。
正是嘴里还咬着果子的离深!
此时离深一副茫然的样子,似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吃着吃着就把自己吃到地上了。
他把果子整个塞嘴里吞下,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
“来一颗果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