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周,雅兴堂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楚怀’这个名字。
一个新来的将军府的小公子,年仅八岁,不仅精通箫,琴艺也不下一次被琴房的先生点名,就连骑射也是仅次于离南,文馆先生不止一次拿楚怀说事,具体表现为:
“你们这些个小兔崽子,不知轻重,若是你们能有楚怀一分气度,怕是天皇都得笑出声来!”
“看看楚怀的功课!”
“楚小公子是全才,你们呢?”
诸如此类,而具体受害者,便是离深。
为此,离深私下向楚怀抱怨了好几次,结果楚怀就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对先生胡子的执念放下,就无事了。”
离深:“······”这话有点奇怪。
期间,楚怀名声大震。
她本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可一个跟她毫无干系的人却全都记在了心里。
要说离深对那老先生的胡子执念有多深,那这人对楚怀这个人的存在之厌恶,便有多重。
雅兴堂就这么多学子,不能说人人都敬佩楚怀,更多的却是对楚怀不服气甚至是嫉妒,而这更多人阵营之中的佼佼者,便是离南了。
可以说,自楚怀来到这雅兴堂,离南就没有一天舒心过。
不仅仅是雅兴堂被吹捧的对象从他换成了楚怀,更是因为父皇最得力的手下被他派来给楚怀当马车夫,还借先生之手赠给楚怀一支千金难求的白玉箫。且这几天他去找离云天时,只要杨开在场,多数时间离云天都在询问楚怀在雅兴堂的状态。尽管楚怀不在场,可离云天那溢于言表的欣喜和欣慰生生地在他心里成了根刺。
要知道,他曾经风光无限之时,离云天可是连个称赞的话都说不出口,最多是神色默然地应一声,然后给他些冰冷冷的玉饰便打发了。
离南嫉妒地发狂,在又一次从离云天居所回来后,他终于失控翻手打碎了桌上的玉盏。
“兄长?”刚来的离廷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离南死死咬住下唇,眼中泛红,片刻,他才稍稍收了收情绪:“阿廷,你可知宫里那禁地?”
离廷神色一变。
······
······
杨开上回与楚怀约定的月末将至,这段时间里,楚宛歌软磨硬泡着让楚夫人带她去城北的破庙里祈福,楚夫人拗不过她,只好带她前去。
可自从她去了那一次回来之后,就常常望着城北的方向发愣。
府里的人都奇怪的紧,把这事告诉了楚夫人。
楚夫人却像是知道些什么,只是稍稍叹了口气,毕竟是十岁的孩子了,有点别的心思也算是正常。
倒是楚安先受不了了:“你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
“你说什么呢!”楚宛歌鼓起一张脸。
“那你天天往北边看做什么?还这么安静。”
楚宛歌脸一红:“你管我那么多!”
说完,噌噌噌地就回了房一把关上房门,被留在外面的楚安越发莫名其妙。
楚怀就更不知到其中是个什么事儿了,也就没多理会,天天白天被夸晚上修炼,小日子过的惬意无比。
自上回差点没把刚凝成没多久的气旋全耗尽之后,楚怀修炼速度直直慢了一倍,大抵也是那禁地的原因,不过养了这么久,气旋也是一点点凝回原先的浑厚。
不过楚怀不知那位天子为什么一定要把时间定在月末,若是想见她一面,随便一个招手楚怀就得被抬过去。直到不久前离深无意间跟她说起这事,说是要在这月月末和楚怀出城玩一圈。
楚怀这才知道,这月末,对于九离国的百姓来说,确实是特殊的。但是不知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有的说是神魔大战魔君大败的日子,有的说是九离国建国的日子,还有说这是上古神兽降临的日子。
这众口纷飞,过这月末不知道什么日子的方式也是一个赛一个的离奇,最后干脆九离国的上位者们把那月末一改名,成了九离的传统节日。
名字倒是简洁大方,就叫没月日,正巧那一天九离国一整夜是见不到月光的。
楚怀想了想,离深是要晚上跟她出去,离云天则是清晨见她,便答应了离深。
后者看起来兴奋地不得了,看的离晓臻一脸嫌弃,但还是没忍住开口问能不能带她一起。
被离深一句话给拒绝了回去。
这月末来得快,楚怀欣欣然睁开眼,在感受到体内的气旋比先前未受伤时还要浓郁后,心情好了不好。
今日,便是月末的日子了。
杨开如期来将军府接楚怀,楚怀这时已经非常熟练地把杨开完全当成是一介马车夫,毫不收敛:
“慢点儿,别又把点心颠下去了。”
杨开眉角跳跳:“上回是意外。”
楚怀没回声,给不心喂了颗果子。
没错,不心这回是主动跟来的,按它的话说,就是看这天天气好,它想去转一圈。
楚怀到宫里时,离云天刚刚下朝,便干脆在主殿接见了楚怀。
楚怀跟着杨开进了殿里,后者退到门外,楚怀便徐徐走到离云天不远处,施施然行了一礼。
“陛下。”
他抬头打量这个还没来得及褪去朝服的人,眉角凛然,目光如炬,倒的确有几分威严在。只是这威严也只能吓吓些没见过市面的人,放楚怀这便如同虚无了。
离云天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半大的少年,楚怀长相与其母极为相似,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离云天有了一种这是霖姬转世的错觉。
不过那错觉没存在多久,因为他的霖姬,从来都不会有这种冰冷淡漠的神情。
他在楚怀来之前,忐忑不安了许久,不知要同他说些什么。
我就是你八年没见过一眼的生父,见到我激不激动?
离云天狠狠唾弃的自己一下,在其他人面前他可从来都没有这么窘迫过,奈何眼前这孩子是楚怀,是他的怀儿,是霖姬为他生的怀儿。
殿内的沉默持续了很久,离云天的神情变换楚怀看在眼里,但是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毕竟眼前的人,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不会想到,自己挂念了这么久的小儿子,已经死在了出生后不久的那段日子里。但是从另一方面讲,出生在他小儿子身体里的人是楚怀,出生了不久就死了的也是楚怀,最后站在这里的“假货”还是楚怀。
就连不心在知道这事之后,也是啧啧:“真复杂。”
最终,还是离云天的一声叹息打破了沉默。
“听闻,你在雅兴堂的表现不错。”
南安殿。
“他已经来了?”
离南站立在院中小池前,身旁是矮了他半个头的离廷。
“是啊,父皇一早就急急忙忙的见他去了。”离廷撇撇嘴,恨声道。
离南沉默片刻,只是盯着眼前的池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听闻今日齐王也要来。”
离廷闻言,愣了愣,不知离南是什么意思,但不过片刻,他就反应了过来,眼睛一缩:“兄长,你真要?”
离南没说话,还是看着池子里不知从哪游来的鱼。
“可若是让父皇知道了······”离廷似乎还想劝阻他。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始终都是这九离的太子。”离南硬声道。
他是九离的太子,这他一早就清楚,所以他就不可能是离云天的儿子了?
离廷听了,也便不再出声。
毕竟离南的身份摆在这,他身后的势力也不在少数,他可不觉得,动一个小小的将军府的养子,就算事情败露,又能拿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