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兴堂的这群学子,不单单有皇室的子嗣,同时一些位高权重的家族子弟也在其中,不过像楚怀这样刚满八岁便入学的人少之又少。他们虽说出生不同,性子不一,但大多都有个共同点——娇气。
九离国建国不知多少年,但大陆各方势力之间气氛还算和平,已经多年未发生战事,这也是为何楚行之能常年待在主城的缘故。不过安居乐业久了,大家好斗的性子也都消退了不少,这些个公子哥大小姐又多是家中掌上明珠,平日里碰不得摔不着,虽说也有学过一些武艺马术的,但几乎都是些班门弄斧只能用来唬唬无知之人,便是他们会的马,跟这场上的任何一只马比,都像是刚出生的幼马对身强体健的千里马。
更何况如今在这马场之上,那先生便是完全不理会他们背后的势力,练起来也如同练兵般严厉,毫不留情,也不讲究个先来后来的顺序,所有人都是同一种修习方式。
这些少年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有的甚至还没跑两步就摔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马匹跑走,奔驰在广阔的马场里,放荡不羁了片刻就被不知哪里来的人给重新栓了回去。还有些人对骑马这项技能稍微熟练些,不至于被摔下去,可也只能勉勉强强支撑着慢慢前移,按这种速度,他们完全不能在时间结束之前就到达目的地,心里明白要加训,脸色便越发伤感了起来。其中一些人抬起头,复杂地看着远方不知已经跑了多远的四匹马,完全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坐的那么稳的。
而那被众人幽怨盯着的四匹马,正是楚怀,离深,离晓臻和离南四人。
离南跑在最前面,楚怀和离深并居第二,离晓臻稍稍慢些,落在了后面。
离深完全顾不上缭乱的头发,在身旁所有景物风一般地往后退时,扯开了嗓门大喊:“离晓臻——!你以前是不是偷偷练过——!”
离晓臻“呸呸”吐出刚张嘴就误入的头发丝,大声回喊道:“别直呼我名讳——!没大没小的——!告诉你——!本姑娘会的还多着呢——!”
“行行行——!那楚怀!楚怀你这才第一回来啊——!”离深转头看向跟他并排的楚怀,就见这家伙同样是暴露在风的喧嚣里,却仍旧面不改色,似是在进行一场无关所以的热身,淡然自若的样子跟其他人狼狈的模样大相径庭,于是离深又道:“你的头发怎么不黏在脸上——!!!”
后面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不服气了。
楚怀也转头,轻轻扫了他一眼,嘴一张一合,她没有像离深那样大喊,但是离深还是看清了她的嘴型:天赋。
离深顿时表情扭曲了一下,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怎么样的,楚怀余光看了眼,发现这家伙居然是在忍笑。
“主人!再快一点!”不心这时候又开口了,打断了楚怀莫名其妙的情绪,她扫了眼跑在前面的离南,说:“前面那个跑的慢。”
“前面的慢跟主人有什么关系嘛······”不心委屈。
“他是这儿下一任大当家。”楚怀道,就像是在形容山野土匪:“我一个八岁的孩子今日第一次来这。”
不心沉默了。
是哦,它家主人,芳龄八岁。
想明白这一点,它又不明白了:“那主人,你觉得现在这样,像八岁吗?”
怎么说,也没有任何一个同龄人,能做到这种地步了吧!
“······”楚怀眨眨眼:“再慢便要加练。”
不心彻底没动静了。
后面三人气氛一片融洽,第一位的离南却是格格不入。他挽足了颈儿专心御马,可他无论是加速还是减速,后面的人也都随着他调整速度,况且他们一边御马,还一边有说有笑,这让离南的更为恼火。
他面容一点点变得狰狞起来,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了些东西出来,在拐角处偷偷瞄了后面一眼,看到他们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动作,这才悄悄将手中东西滚到了地面上,随后一声大喝又是加快了速度往前冲。
楚怀这回没有跟离南加速,她皱周皱眉,轻轻嗅了嗅空气,心上涌起一丝怪异感,不过这怪异感还没让她来得及想,下一秒三人的马匹就躁动了起来。
“怎么回事?!”离晓臻一时不妨,险些被马一个抬腿掀翻下去,她连忙抓紧马缰绳,紧紧贴在马背上,可马越发狂乱,不多时离晓臻脸色便微微发白,有些脱力。
离深和楚怀也是差不多的状况,楚怀一手抓着绳,一手拖住不心,鼻中那股味道越发清晰了起来,一个名字模模糊糊的出现在脑海中。
“是迷腥草!”离深突然出声,楚怀侧看了他一眼,就见后者紧贴马背,眼睛却是盯着地上的几颗小草球,这草球隐蔽的很,若不仔细看完全就忽视掉了,也亏得离深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去看。
“迷腥草?!”离晓臻睁大眼睛,似是不敢置信,她猛地看向越跑越远的离南,眼中满是怒火。
三人心里明了,迷腥草这种东西,向来受马匹欢迎,取些沙砾大小的草,便能使其产生幻觉而兴奋,更何况是这么多草球?!
而这马场之中自然也是不会有这种东西的存在,能在他们经过的地方放置的,也就只有离南一人罢了。
“他怎么猖狂到这种地步!”离晓臻有些撑不住,冷汗层出,要是寻常马匹,此时翻身下马也不过是得些不轻不重的擦伤,可奈何这马特殊,要真是在它们这种癫狂的时候滚下去,最轻也得断条腿!
楚怀皱皱眉,片刻,抬手聚起灵气,另外两人全身心都投在了马身上,也没有注意楚怀此时不合时宜的冷静和她手里那淡淡的气旋。她不动声色地将灵力分为三股,一合掌,那灵气就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迅速打入三匹马的眉心,顿时,马匹慢慢恢复平静,不复先前的癫狂之样。
“怎么······”离深和离晓臻对此景有些愕然,那迷腥草性烈,没些许时辰完全消不下去,怎么这么快便失效了?
楚怀没理会二人的一头雾水,轻跃下马,把地上滚落的几枚迷腥草收到囊袋中,又若无其事地翻回马背上。
离晓臻被她这行云流水的动作惊得一愣一愣的,方才在起点处她没见到楚怀是怎么上的马,如今见到了,眼中完全是不可置信的愕然。
离深第二次见识到这种事,不再大惊小怪,但心中还是起了些异样的感觉。离深怔了下,崩溃:他刚才怎么会觉得楚怀的动作有点帅?!
如此想道,他便不动声色地暗暗看了一脸崇拜的离晓臻一眼,默默离她远了一些。
怎么这种东西也能传染的?
楚怀上了马,把那袋子收到袖中,淡淡道:“时间快到了,走。”说完,就“驾”了一声,扬长而去。
两人这下才反应过来,瞬间把什么迷腥草失效和楚怀上马真帅甩在了脑袋后面,连忙跟了上去。
楚怀三人紧赶慢赶,总算是没有晚了时间,离晓臻刚跑回起点,那水漏斗里最后一滴水也就漏完了。
离南早早就下马侯在了原地,似是没料到他们能这么快就跟上来,恨恨咬了咬牙。
怎么那迷腥草这么没用?
马场的先生抬头看了眼他们,眼中似是有些许满意的情绪。
离晓臻下了马,此时她脸上苍白未褪,瞪着眼看向悠哉悠哉的离南。
“先生,不知这马场中,要是有人故意放迷腥草,该当如何?”楚怀取出迷腥草,一眼都没看离南,淡淡道。
那先生听了这话,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何人?”
“还能是谁,当然是他。”离深脑袋向离南的方向偏了偏。
离南见矛头指向自己,却是不急:“可有证据?”
“在我们前面的只有你一人!”离晓臻忿然道。
楚怀闻言,却是抿了抿嘴,她目光一直没移开过马场先生身上,明显看到在离深指认离南时这人脸上一时间的松动。
看来这雅兴堂的人,也不都全是置身在权朝之外啊。
果然,那先生开口了:“既然你们是说离南放了这迷腥草,可这迷腥草效用从来都不止一两个时辰,你们又是怎么回来的?”
离深和离晓臻哑然,事实上,他们也的确不知道那迷腥草是怎么一回事。
楚怀冷眼旁观片刻,轻轻哼了一声,离深离晓臻循声看向她。
“先生在意的可不是这小小的迷腥草罢。”楚怀冷冷开口:“这东西左右不是我们的,先生你就先拿了去,也好交还给他原来的主人。”
马车先生的脸色变了变。
“记得告诉他,既自视清高,就别做出这种下三滥之事。”楚怀甩手把那迷腥草扔给马场先生,转身叫上离深和离晓臻徐徐离开。
自始至终,从来没有正视过离南这个人。
离南显然是被她无声的羞辱气到,三人走后猛地摔下手中箭矢。
“劳烦先生好好照顾照顾他们。”离南深吸几口气,面上表情狰狞不堪,原本清秀的少年面貌硬是扭曲起来。
谁知马场先生却不想理会他:“殿下,这里是雅兴堂,还是收敛些好。”
他不过是欠了离南母后的人情,依情多照顾照顾离南,却也不想因为这个人就打破自己的底线。
言罢,就上马去捡那些至今在边界徘徊的学子,留下一脸菜色的离南。
“楚怀······”离南狠狠念了句,初见就被她蔑视,琴房的先生也对这个楚怀赞不绝口,而今在他的“地盘”上,又是被甩了脸色。离南满心都是楚怀对他不屑一顾的嘲讽眼神,心中怒火更甚:“还有那个杂种,你们都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