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普照,灼热的沙地蒸腾着热气,那水汽仿似扭曲了空间,浩瀚天地成了一个蒸炉。在这荒郊野岭随处可见皑皑白骨,这是秦在一统天下的途中碾碎的阻碍,也是六国曾顽强抵抗过的痕迹。
在这沙地深处,有一座桥梁。那是一道联通南北的天然桥梁,连接了两座荒山之顶。山崖之下是汹涌的河流,然而顶峰却是光秃秃的一片,人工开凿的痕迹十分明显。这里,就是秦国边境残月谷。
残月谷北边山路上,一大一小正在快步行走着。
“大叔,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去我们该去的地方。”
“那我们还要走多远啊。”
“走到我们走不下去。”
“大叔,你好狡猾啊。”名为天明的少年不满的跺了跺脚。而行走在他身前的盖聂并没有回复他这句话,而是在峰顶的桥梁中间停了下来。
天明伸手过顶,张望着桥对面。一张张的旗帜伴随着强壮的战马快速涌来,那红色的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秦字。
领头的是一位大胡子的将军,他好像在吩咐着什么,手中长剑挥来挥去。
“天明,你害怕吗。”闭上双眼的盖聂平静的问着天明。
“不怕!”天明大声的说道。
之后他们说了什么,桥边的将军并没有听到,但是他看到了手下那惊恐的眼神与自己手中颤抖着的长剑。他开口喊道:“盖聂,你们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赶紧扔下武器。”他顿了顿,继续说着:“相国大人希望先生能够跟我们回去,先生愿意合作,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们......”还未说完,身边一军士汗滴滴落到覆着长弓的手上,军士一惊,一发箭矢便已离弦而去。
“混账!”将军怒骂一声。
站立桥中的盖聂双目一睁,代表着体内内劲翻滚的气流开始爆发出来,左手拇指顶着渊虹的剑鞘,只一闪,飞行着的箭矢应声而断。
眼看不打不行了,将军怒吼一声“都给我上!”前排军士皆下马涌上这座小小的桥梁,而先他们而去的是那密集的箭矢。
“天明,趴下。”这是盖聂清冷而沙哑的嗓音。
“哦哦。”天明闻声倒下,双手抱头,将一对小屁股对准了背后的军士。
身若游龙,剑若惊鸿。盖聂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或刺或撩,精准的将攒射而来于他有害的箭矢击落。
一波箭雨之后,军士们即将近身,桥两边的射手亦是弃弓抽剑。
气流翻滚,盖聂如虎入羊群,精准的闪避过袭来的长剑,于人流中穿梭,手中渊虹不断飞舞,带去的是那流逝的亡魂。
辗转腾挪,恐惧的秦兵中也是有着机灵的家伙,好几次有人递剑向着天明攻去,盖聂只能回防。许是不耐了,护着天明的盖聂一跃而起,拖着手中的渊虹一个旋身便将四周秦兵清入谷中。刚一落地,狂暴的气流汹涌而起,渊虹竟缓缓浮于手中。
“喝!”双足一踏,扬起重重尘土,渊虹如光,几个呼吸间在后方来袭众人穿梭了一遍,身回原地的盖聂在身后留下了一地捂着咽喉的尸体。
然而正对面的军士里,斜斜递出一把内敛着内气的长剑。着剑泛着青光,阴恻恻的向着天明袭去。
“天明!”
心急的盖聂穿梭而至,一剑将来者枭首,然而递向天明的那把长剑便由他自己消受了,他的左侧腹部蔓延出一道血痕。
“该死。”盖聂暗道了一声,后面的路不好走了。
仿若镜像,受着伤的盖聂将之前清场的路子再走了一遍,只留下一个伤重的活口。
“回去告诉李斯大人,盖聂回不去了。”说完,盖聂用内劲封住伤口,强撑着失血过多的身体带着天明离去。
隐蔽处,一个穿着黑色斗篷衣的男人看着盖聂远去的背影,淡漠的问着身旁的老头:“对这个小孩的调查结果,如何呀?”
“这个小孩叫天明,是一个孤儿,曾经被一对老夫妻收养,可是后来一场大火,老夫妻都死于火中,这个小孩就一直流落街头。一个月前,盖聂找到了他。”
“孤儿,收养,火灾,流浪。小小年纪这么复杂的经历。这些年来,盖聂一直在暗中调查,就是为了找这个孩子?”
“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的,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后续对话并不可知,因为有一个年轻人登上了这座山头,两人悄然离去。
夏睢宗不紧不慢的在山路上走着,前方已经可以看见那连接双峰的桥梁了。他自从听到那个消息之后,紧赶慢赶向这残月谷,终在两天前到来,只是苦于没有盖聂与天明的消息,只能在附近休息。
直至今日,官道上奔驰而过一队大秦铁骑兵,他知道,时候到了。
走过尚还温热的一地尸体,他头也不回,向前奔去。
“那个追寻而来的青年是谁?”斗篷男问那老头道。
“这个,我也不知,不过看他行囊有些刻意追来的意味了。”老头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就是不知与盖聂是敌是友啊。”
“算了,计划不能这时候出错,一切以计划为主。”跨上马匹,斗篷男留下这么一句:“稍加留意便是了。”
“知道了。”老头应了一声:“唉,多事之秋啊。”
盖聂携着天明一路走来,走下山峰,来到了一片丛林之中。
无聊看着周围的天明无意间瞄到了盖聂左腹的那道划痕,殷红的鲜血正缓缓的渗出来,在素白色的衣袍上染出血红的一道。
大叔受伤了,真是没想到。这一路上他一个字都没提过,拎着我走了这么远,这就是强者吗。
心底下暗暗猜想的天明开口了:“大叔,我们休息一会吧。”
盖聂回过头来:“你累了?”
“大叔,你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得找大夫治,不要再走了。”
原本还在缓步走着的盖聂停了下来,而后的丛林里传来一个声音:“果然,硬冲三百铁骑兵的同时还要保护天明这孩子,即使强如你盖聂,也受了伤。”
“是你?”盖聂转过头来看向来人,并没有拔剑。
“是我,盖聂大师,又见面了。”夏睢宗似笑非笑,扔出一瓶药物:“不用强撑着了,先疗伤吧,天明就由我照看了。”
并未理会天明那龇牙咧嘴的小脸,夏睢宗拎起他到身前,双目对视:“哟,当年那个小家伙长这么大了,虽然那时候你并没见到过我,但好歹我还是救了你一命的。”
“大叔,他说的是真的吗?”并不相信的天明扭头看了一眼盖聂,却只看到盖聂倚靠着树,像是睡着了。
“嘿,小家伙,不信算了。”夏睢宗将天明放了下来:“可惜那时还是没有救到那个将你带出来的男子,不然此时还能有些分说。”
?天明疑惑了。我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带我出来的男子,我不是一直跟着欢爷爷在一起的吗。
见到盖聂没有说话,满肚子疑问的天明独自一人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别走太远哦。”夏睢宗右手在天明肩头拍了拍,一道不可见的气劲悄然潜伏在了天明的衣服之中。
“哼。”天明不满的跺了跺脚,往丛林深处去了。
一路上天明随手揪着不同的叶子,脚下胡乱踢着小石子:“这人是谁啊,上来就和我这么熟,以前没见过啊。还拍了我的肩膀,力气好大。”自顾自说着的天明稍稍活动了右手。
“唉,不想这么多了,肚子好饿,大叔也应该饿了吧。去找些吃的,待会就不给那个人吃了。嘿嘿嘿。”天明偷笑。
一路逛着,天明看到了一条小河,河水清澈无比。他探头看了看,河中鱼儿游来游去,伸手下去,冰冷的河水让天明舒服的大喊一声,鱼儿受惊四散而去。
“唉,别走啊,我还要抓你们呢。”看到鱼儿游走的天明不开心了,他郁闷的捧起一捧水,痛快的喝了下去,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
就这么边玩边走,天明突然看见草丛深处有一丛彩色的羽毛露了出来。
是不是野鸡。这么想着的他放缓了脚步,慢慢的朝着那里走去。
只见他一个探头将草丛里的野鸡惊起,这斑斓的野鸡根本不看天明一眼,撒欢着溜了。
“别跑,别跑!”天明赶紧跟上,今天的晚餐可就靠着它了,香喷喷的烤野鸡。抹了一把口水,天明足下越发的快了。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天明终于逮到了这只跑的飞快的野鸡,来到河边用石头宰杀、清洗一气呵成。只是没有利器,无法开膛破肚,无奈的天明只能往回走了。
走过一棵大树,天明看到了依旧倚靠在树边的大叔,还有那个有些让他讨厌的男人,谁让他这么大力的拍他呢。
正愁着怎么将野鸡开膛破肚的天明突然看到了盖聂身边的渊虹剑,他眼睛一亮,就要去拿起。
‘咻。’
“用这个吧,拿这渊虹剑来给野鸡开膛破肚你也是有才了。”嘴角挂着微笑的夏睢宗扔出一把短剑,直直插在天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