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陆时堔便集结了他的小方阵,在场上开始训练。首先是军姿,停止间转法,跨立和坐下。他的士兵们悟性好像都挺高,教了不到两个个时辰便都学得有模有样。陆时堔非常满意,便告诉他们可以原地休息,下午开始练走路。
“走路还用学?”一个士兵忍不住问道。
“那当然了,一个方阵的气势要出来,走姿是很重要的。”陆时堔说着,便又朝着方阵喊:“谁还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我会一一为大家解答!”
“我!”一名士兵很快站了出来:“方阵是什么阵法?”
“……方阵嘛,它不是什么阵法,就是指代我们这五百人的小团体。”陆时堔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他忘了在古代是没有“方阵”一说的,不过想到以后他们还会被迫接受很多新词汇,陆时堔又觉得这个好像不算什么。
“我!”又一名士兵站了出来。
陆时堔想起了什么似的制止了他,然后对着方阵喊:“休息的时候你们是什么样子我不管,但是在训练的时候,你们在做每一件事,说每一句话之前,都必须打报告,就像这样。”陆时堔调整了一下军姿,对着方阵大喊了一声:“报告!”话音刚落,方阵里就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报告!”声音一声比一声洪亮。陆时堔想起昨天晚上还夸这帮士兵好带来着,现在他想收回这句话……
“全体都有,起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排面!注意排面!一二一,一二一,立定!全体都有,向后转!……”
练兵场内,林炎听着陆时堔响彻整个练兵场的口号声,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实在无法将这个声音同昨日那个彬彬有礼的小伙子联系起来。最主要的是,那声音的内容,他实在是一句都听不懂。
“将军,您看要不要还是先让陆公子在军队中适应一段时间再说?”一旁的随从看懂了主人的表情,试探着问道。
“不,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相信他,就会相信到底。”林炎说完,转身退出了练兵场。
这边陆时堔并没有发现林炎来过,依旧全神贯注地操练着。他准备花三天时间练好整个方队的纪律,二十天教他们徒手格斗术,最后一个星期教他们一段军体拳用来接受检阅。计划定好了之后,训练就进行得格外顺利,他的士兵每天都能提前完成训练内容,作为奖励,陆时堔也会每天抽出一个时辰陪他们聊天。久而久之,那些士兵都同他熟悉了。
再后来,陆时堔同将士们的关系越来越近,称兄道弟不说,连吃饭都是和他们一道。而他也挑了几个性子比较活泼的,将方队分成几份,任命他们为“班长”,这样一来,管理起来就更方便了一些。
那日傍晚,陆时堔正在营地同弟兄们一起吃晚饭突然发现不远处坐着一个孤寂的身影,并没有过来和他们一起吃饭。本着关心下属的想法,陆时堔打了一份饭菜,走过去坐在了他旁边。
眼前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看到他走过来,有些受宠若惊道:“堔哥。”
陆时堔将手中的饭菜递给他,他忙放下手中正把玩着的一个小香囊,双手接过,道:“多谢堔哥。”
“快吃吧!你再不吃都没得吃了。”陆时堔看着他,并不问他不吃饭的缘由,只是默默的在一旁监督他吃饭。
等他吃完饭,陆时堔才淡淡开口道:“你这香囊挺好看的,方便给我看看吗?”
“这香囊啊,是我家娘子给我做的,里面装的不是香料,是当归,我家娘子一直盼着我早日归家呢。”那名将士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香囊递给了陆时堔。
陆时堔小心翼翼地接过香囊。用粗布做成的香囊并不十分华贵,却小巧精致,上面用红线细细的绣了两只鸳鸯。布料因为主人经常抚摸,已经旧得有些发白了。
“你有多长时间没见到你娘子了?”陆时堔看罢,将香囊还给他,问道。
那名将士挠了挠头,语气开始变得有些沉重:“从参军到现在,四年多了吧。”
“你家住在何处?”陆时堔问道。
“就在邺城北的余家巷,快马加鞭不过三日就能到。”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回乡去看看你娘子,你还会愿意回来吗?”
“我若是不愿回来,早就在前些年的征战中逃跑了。男子汉大丈夫,不就应该保家卫国吗?”
“那你准备何时卸甲还乡?”
“等平定了内忧外患吧。
“何为内忧?何为外患?”
“北疆有寮国陈兵边疆,随时有可能进攻邺城,而邺城一旦失守,随时可能危及帝都永安。岭南一带有流民叛乱,妄图占山为王,另立国都,而今已攻占了建平。林将军目前日夜操劳,便是为此。”
陆时堔有些感慨,原主当真只是个街头小混混,一点当前的国家形势都不知,只知道现在的这个国家叫东陵国。不过作为一个理科生,陆时堔将他脑海中少得可怜的历史知识过了一遍又一遍,也还是没想起历史上有哪一个朝代叫做“东陵”的,索性完全放弃了追查这个朝代历史的想法。又想到那些士兵大抵都跟眼前这位一样,数年未曾见到亲人,而内忧外患更是不知何时才能平定,便又看着那名将士的眼睛,认真道:“我答应你,不久之后,定会让你先回家看一看你家娘子,不过你也要答应我,看完你家娘子,就要立刻回来好好训练,如何?”
一个月后,练兵场。
林炎看着眼前五百人的小方阵,不住地点头,虽然他还是听不懂陆时堔的号令和他们的口号,但眼前的五百人不论是气势上还是武力上都要比他原来的军队高太多太多,尤其是他们最后打的那一套拳法,整齐划一,气势恢宏,看着就让人热血沸腾。他大为满意,当即决定封陆时堔为左副使,芍药为右副使。害怕芍药心有不满,又称军队还是交由芍药操练,陆时堔随侍他左右,每个月只来练兵场指导三日。
关于这个决定,三个人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
林炎认为,陆时堔刚来将军府不久,仍不可全信,所以还是不放心将军队交给他,芍药毕竟帮自己带了这么多年兵,军队在她手中还是更为保险。而且,这些时日陆时堔给他的惊喜太多,留在自己身边,他觉得还能从他身上挖出更多不一样的东西来。而陆时堔觉得,回到将军府就能更方便查出那名疑似吸毒者的底细,而且能看到林栀,简直是求之不得的事。芍药则没有太多想法,只要有兵带,其余的都无所谓,而且着一个月的朝夕相处,让她对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小白脸彻底刮目相看了,无论将军作出何种决定,她都不算意外。
陆时堔和芍药都对这个决定没有异议,但是陆时堔又突然走到林炎面前,行了一礼道;“将军,属下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属下发现,军中有很多将士,参军数年不得与亲人相见,只能日日看着从家乡带来的小物件,以解相思之苦。属下提议,军中将士,凡参军一年以上者,皆可每年获得一次还乡探视亲人的机会,时间视将士家乡远近来定。”
“荒唐!你可知当前国家形势?再说了,你又如何能保证,那些士兵都会按时回来?”林炎气得直接摔碎了手中的茶杯。
“将军,芍药附议。”芍药也走到陆时堔旁边,对着林炎行了一礼道:“芍药与将士们相处四年有余,知其甚为思念家乡。陆副使的提议,芍药之前也想过,只是局势不甚乐观,未敢向将军言明。芍药深知将士们的为人,相信他们绝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陆时堔感激地看了芍药一眼,便没有再说话。林炎看着他们,良久,才深深叹了口气道:“罢了!随你们去吧!”
半个月后,陆时堔正跟林炎探讨带兵之术时,侍卫突然来报,说有一位约摸三十来岁的汉子侯在门口,说要找陆副使。陆时堔心中一惊,心中暗道不会是原主之前的仇家吧?可陆时堔记得原主之前是被唤作阿辰的,总不会连他改名字都知道了吧?这样想着,林炎已经让侍卫放了人进来。
待看清来人后,陆时堔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那次带着当归香囊的小将士。见到陆时堔后,那小将士深深向陆时堔行了一礼道;“多谢陆副使给我机会让我回乡,救了我妻儿的性命!”
“我答应过你的事当然会做到,不过救你妻儿性命这话怎讲?”陆时堔有些怀疑面前的小将士在夸大其词。
“陆副使还不知道吗?邺城如今正在闹瘟疫,死伤无数,还好我回乡及时,我家娘子和未满四岁的小女还未染上瘟疫,我于是用攒了四年的军饷接她们来了永安,至少先避一避这瘟疫吧。”那名将士说着,仍有些心有余悸.
林炎看着那名将士庆幸的表情,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如若那时他也能及时还乡,那阿曦,现在也许还能好好的活着吧?
这样想着,林炎突然觉得,同意将士们每年回一次乡的决定,做得无比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