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眉考虑事情很周全,选的房子离滕锋妈妈家不远,方便回家探望。
冷眉换了工作后,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料理家事,他们的小家搞得井井有条很是温馨。滕锋有时在想,在认识冷眉之前,那么多姑娘喜欢自己,自己却从来没想过结婚。没有哪一个女人,有让他放弃自由的魔力。但是认识冷眉不久,他就有了这个想法。现在的生活状态让滕锋觉得,在感情这件事上,直觉是最可靠的。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根本不用经过任何精辟的分析,直觉会清清楚楚的告诉你。
他们每个周末都会去看冷庆。滕锋不管工作多忙,都会挤出时间陪冷眉一起去,哪怕是只待上二三十分钟。他知道冷庆是冷眉唯一的亲人,冷庆对冷眉有多重要。冷庆在精神病院里住着,变得很安静,不知道是否药物的原因。每次滕锋和冷眉去看他,他根本不理他们,只顾若有所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比如拼图、涂涂画画。对冷眉给他买的各种好吃好玩的东西视而不见。
一个周六的下午,滕锋陪着冷眉去看冷庆。冷眉烤了一罐子的巧克力杏仁曲奇,这是冷庆最喜欢的口味。冷眉拿出一块曲奇喂到冷庆嘴里,冷庆嚼着曲奇,仍然头都不抬的在桌子上的一张纸上,用彩铅涂涂画画。今天的冷庆的似乎有些烦躁,完全是在乱涂,根本看不出是在画什么。
冷眉耐心的跟冷庆聊天,冷庆却一言不发。涂画了一阵,冷庆直接开始在纸上打起叉来,一个接一个的大叉。冷庆连打了十几个叉后,滕锋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看着很别扭。是了,那张让滕锋反复研究过无数次,仿佛刻在他心里的高卫宁的照片,高卫宁脸上的叉是先画了从右上向左下的一笔,然后从左上向右下的一笔盖上面,第二笔在交叉处盖住了第一笔。而眼前冷庆打叉的方式则完全相反,先画左上向右下的一笔,再画右上向左下的一笔。
那照片上的叉是谁打的呢?还有谁能进入那个房间,拿到那张照片,又是为什么打那个叉?滕锋有些茫然的看向冷眉,冷眉还在温柔的笑着跟冷庆讲话,滕锋身上一激灵,一股恐怖的感觉从心底慢慢渗透出来,扩散到全身,整个人都僵住了。
滕锋愣了几十秒,慢慢缓了过来。他掏出手机装模作样的看了看,跟冷眉说队里突然有急事要他回去,这样的事倒是常有发生,冷眉笑笑说那你先忙去吧,我陪冷庆一会儿就走了。
滕锋失魂落魄的回到队里,办公室空无一人。
滕锋在自己的位子上呆坐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天都擦黑。滕锋拿起手机来,看到冷眉发了一条微信:回家吃饭吗?
滕锋机械的回复:我在前江,今晚不回沱州了。前江是沱州附近一个地级市,滕锋最近手上一个案子在前江有个重要线索,经常跑前江。
冷眉回复:哦,那你注意安全,晚上早点休息。
滕锋放下手机,觉得疲惫不堪,又累又饿,几乎就要晕倒。他走到小鲁的柜子里刨出一盒泡面和一根火腿肠,他知道小鲁平时老是备着。
吃完泡面,腾锋把加班用的一张行军床拿出来铺好,把自己放平在床上,发现双手竟然有点微微发抖。
滕锋从小是以胆大包天闻名的。当警察以后,经历那么多凶险的场面,见过那么多手段残忍的凶徒,从来就没有打过怵。第一次让他有害怕的感觉,是冷庆那张狂暴扭曲的脸。但跟冷眉那张云淡风轻的脸比起来,冷庆的可怕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冷眉为什么在高卫宁脸上打叉,在冷庆犯下的案子里,冷眉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滕锋甚至不敢去想。冷眉是一个完全让人不设防的对手,同时也是个莫测高深的对手。现在想到冷眉阳光明媚的笑脸,滕锋竟然感到难以言表的阴森。
是冷眉亲手把冷庆送进了精神病院。她为什么这样做,她们姐弟俩离开上海后到滕锋认识她俩,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乔静和刘亚殊的死是否她们做的,她们还有没有杀过其他人,一切都是未知数。滕锋对冷眉的无条件的信任被打破了,这些问题都需要重新梳理。
办公室夜里很冷,棉被太薄,滕锋冻得瑟瑟发抖。内勤小赵的抽屉里有个电暖手器,滕锋去翻了出来抱在怀里,寒气稍微退了一点,月色很清冷,照得室内有些蓝光幽幽。滕锋迷迷糊糊睡着了,梦到一个女鬼挖他的心吸他的血,女鬼长发掩面看不清样子,滕锋拼命反抗要拨开她的头发,突然闻到她身上有冷眉常用的香水味。滕锋吓得大叫一声醒了过来,月光依然清冷,偌大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半梦半醒的折腾了一夜,临近黎明滕锋昏沉沉睡了过去。等到同事小胡来办公室加班叫醒他时,已经上午十点过了。到公安局隔壁的小吃店吃了一碗热腾腾的清炖蹄花,滕锋有点流清鼻涕,可能是夜里着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