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燕在满心的希望中期待了半个月,情绪渐渐又焦灼了起来。周局长那头杳无音信,离小学开学只有几个月了,怎能不让人着急呢?
当时的俞燕不知道,冷国兴趁她不在家偷偷给周局长打过电话,说俞燕就是一时的闹腾,他慢慢劝劝就好了,他们在黛山干得很愉快,很愿意继续干下去。
俞燕当然更不会知道,冷国兴想把她困在山里一辈子。人生经历极其简单的俞燕从来没有想到过,世上会有如此扭曲的爱,为了不让别人有机会接近俞燕,为了永远独占俞燕,冷国兴已经下定决心,要以这片茫茫大山为牢,把俞燕囚禁到地老天荒。
俞燕忍不住又给周局长打了电话,电话那头说,暂时没有合适的位子,还在想办法。俞燕说大人能等,孩子上学等不了啊。周局长这事儿您一定得放心上啊。
后面又有过几次电话,都是类似的情况。再到后面,周传林就不接俞燕的电话了。俞燕回局里堵过两回,也没找到人。回家跟冷国兴说气话,说我们不要这份工作了吧,姐夫在广东发展得那么好,我们投奔我姐去。我不信我们俩离了这里还找不到工作了。
冷国兴说我不喜欢广东,太热,吃的也不习惯,还是家乡好。俞燕说那我们就回偃云找工作,或者去沱州,总不能这辈子就吊死在这棵树上了吧。
冷国兴说那当然不能。不过咱们家这情况,家里俩娃,不能冒任何风险,有了好的去处当然可以走,没有之前,还得把先孩子们的生活顾好。
冷国兴原以为,这事拖一拖,俞燕这股精神头过了就会偃旗息鼓。哪想到俞燕如此坚定,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头。冷国兴该用的借口也用得差不多了,又拖了几次,俞燕什么也不听了,说你不回去我自己回去好了。直接带上两个孩子回了县城住了下来。
那段时间俞燕频频跟同学、同事们聚会,托人帮忙介绍工作,当然是想把冷国兴的工作也一起解决了。平时俞燕和冷国兴在林区上班没人打考勤,回县城时间长了,就有人开始议论。俞燕也不管,林业局再不调她俩回来,这份工作要不要,她已经无所谓了。
有一次俞燕参加小学同学聚会,陈萍带来了她表哥陈佳伟。陈佳伟是陈萍大伯的儿子,是沱州电视台的导演,当时正在偃云取景,拍一部民国题材的电视剧。当时陈佳伟三十八九岁年纪,长相虽不算帅气,但毕竟见多识广。烫过的头发,洋气的穿着,能说会道,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文艺圈人。
大家对拍电视充满了好奇,陈佳伟津津乐道的讲着几个全省有名的电视明星的趣事,几乎包揽了饭局上的所有话题。山区小县城里的年轻人们听得两眼放光,简直把陈佳伟当神一样崇拜。
酒酣耳热之际,陈佳伟突然话锋一转,说俞燕这么好的条件,去沱州电视台做个记者轻轻松松。稍加磨炼,做主持人也未尝不可。还可以拍电视剧,接广告,用不了多久就能成明星。彼时已为人母的俞燕,已褪去初遇冷国兴时的青涩,大山里潮湿温润气候的滋养,让她的皮肤白里透红晶莹剔透,笑容也比年轻时更加温婉自信,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俞燕边笑边骂,说陈佳伟分明是在拿中年妇女开涮,让大家看笑话。九十年代末的社会观念还不像现在这样进步,有两个孩子,三十上下的女人,在大家眼里真就是中年妇女了。可俞燕的状态,没有人会把她跟中年妇女这样的词汇联系到一起。
陈佳伟赌咒发誓,说他没有半句虚言,陈萍的同学就是他的亲妹妹,他一定要把俞燕捧红,做大明星。
俞燕仍然笑骂,可心底深处却似乎有了某种期待。
过了两天,陈萍来约俞燕跟另外两个女同学,一起去片场看拍电视。另外两个同学很兴奋,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俞燕尽量表现得平静,打扮上也显得不经意,其实却穿上了春节时俞影送的从香港买回来的卡其色风衣,戴上了生日时冷国兴送的一对钻石耳钉。
在片场她们看到了当时火遍全省的电视明星文雯,她是这部戏的女主角,真人比电视上更好看。俞燕站在她旁边,一点都不输。剧组的人都说,俞燕不当明星,真是可惜了。
那天收工陈佳伟请陈萍和她的同学们吃饭,还叫上了编剧一起。饭桌上又说起了捧俞燕当明星的话题。此时的俞燕,只是笑不再作声,似乎是有点儿把这事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