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搞定莲妹这个泼妇?
阿蛮绞尽脑汁都束手无策,在桃花这里却压根不成问题。莲妹闹阿蛮家,那是为娘家堂妹荷妹仗义出手。桃花是她的亲闺女,又涉及终身大事,桃花以此来说服母亲息事宁人,莲妹没理由不同意。
不用求桃花,阿蛮甚至都没机会开口,这事儿便成了桃花承诺给阿蛮的回报。
没想到莲妹这个大隐患,这样容易就摆平了。阿蛮如在梦中,回到家还有点不敢相信。见棉花郁郁不欢,阿蛮忍不住安慰:“没事儿了,莲妹婶子不会再来闹了。”又将桃花答应安抚莲妹的事告诉棉花。
棉花听了高兴,却掩饰得不动声色,好像无所谓一样,只淡然一笑。
阿蛮也不计较,只是忍不住想:“不吃一个大苦头,妈妈只怕不肯回头。”
才解除一个危机,阿蛮不愿自寻烦恼,任由这心绪一闪而过。现在,他要思索一下桃花的事情。
桃花若想不嫁人,办法其实不少,拖延或者逃跑都能让她父母束手无策。桃花的问题在她自己身上,别人可以用的法子她不愿意,也不认为自己能那样干。桃花下面两个妹妹要读书,父母都是只会在地里刨食的农民,一大家子没有半点外水,能熬到桃花毕业,已经很不容易。
桃花从不否认自己对家里对妹妹们有责任,桃花没想逃避,只是希望能外出打工挣钱,而不是立马嫁人。可莲妹想要的,是立等可取的效益。桃花外出,时间太长,变数太多,莲妹等不了。自家养的闺女自己清楚,就算把桃花踩进泥巴里,桃花也还是她女儿,嫁了人,照样可以出去打工,挣了钱,还能不往家里寄?
莲妹婶真是狠心,她这是吃定桃花了。
桃花自己硬不起心肠,谁都帮不了她。
阿蛮帮不了她,桃花也知道阿蛮帮不了她,她想要的,只是借阿蛮的眼睛,再次判断一下,然后把自己放出去,给家里换回一点宽松。
想透这一点,阿蛮心里泛酸,下定决心,一定要给桃花挑个好老公。
桃花说到做到,直到第二天早上,莲妹都没有生事,村子里风平浪静。
阿蛮吃过早饭,就要出门,棉花问他:“你又不是真会算命,让你看什么门楣?你又会看个什么?”
阿蛮憨笑不做声,这事挺重要,让他压力不小。
棉花又说:“也不用这么早就去啊,吃饱了歇会儿。”
“去郭家铺十来里路,完了还要去二中看看姓刘的那一个,现在走都有点晚了。”阿蛮说。
“二中的明天看不行?明天开学,反正你也要去学校报名。”棉花很想把阿蛮留在家里。
估摸着可能是害怕莲妹来闹,阿蛮笑着说:“开学就就得住校,要军训完才能回来,到那会儿,桃花连娃娃都生出来了。”
棉花被儿子逗笑了。
这时候阿成过来了,还没进屋就叫阿蛮。
阿成进来,阿蛮笑眯眯的盯着他看了半晌。阿成穿一件簇新的条纹衬衫,黄发染黑了,烫卷的发尖剪短了,终于少了几分匪气。
“至于这样看人吗?”阿成不满埋怨,又问,“要出去啊?”
阿蛮于是把帮桃花的事情说了出来。阿成听了,死活闹着要去。
“过去十几里,没车哦?”阿蛮不想带他一起,“完了也不回来,直接从那边去镇上,到二中肯定下午了,回来天黑。”
阿成有点迟疑,却说:“这么远还走路,文才叔的摩托应该闲着,我去借了载你去啊?”
棉花赶紧插话说:“阿成,明天就去学校了,不要帮你嫂子看牛啊?也不想着去打点草料回来,给你嫂子减轻点家务。你这做弟弟的,别人家养的儿子都没你这么娇贵吧?”
阿成听了,方才作罢。
阿蛮快活地出发了。一路上回味着阿成的失落,想到他既然提议向文才借摩托,可见阿成还不知道莲妹昨日大闹的缘由。也就是说,棉花的事情,村里人还不知道,最多也就个别人有点疑猜。
去郭家铺十几里,阿蛮选择走山路,近很多不是关键,关键是阿蛮喜欢在林木间行走的感觉。林立的高木仿佛林立的众生,宁静的、不行走的生灵,阿蛮能感受到它们,它们好像对阿蛮也特别好奇。阿蛮从丛林里走过,就像一条鱼划过水面,轻盈而从容,安宁不喧哗,出现又消失,只留下细细的涟漪。
阿蛮脚步轻快,十几里路并不难行,一个多钟便到了郭家铺。按照桃花给的地址和相片,阿蛮很顺利便找到了男方的家。
看来莲妹也不是狠心到完全不顾女儿,不得不说她给桃花找的准夫家,条件在这一片绝对不差。只看眼前这栋三层高的新楼房,就气派不小。
物质条件桃花已经知道了个大概,阿蛮的任务是考察一下人品。阿蛮也不进门,只在院子外走了一圈——农家院子前后,很少没有大树的,这一家虽是新房子,也不例外。阿蛮才走了一圈,心里已经有底,只是这事儿关系桃花一辈子的幸福,他不得不加倍用心。所以阿蛮不止在那院子后的大树下呆了许久,完了还在郭家铺的村子里走了数圈。
等阿蛮赶到镇上,早已经过了饭点。阿蛮没心思吃饭,直奔二中。第二家男方姓刘,父亲在二中教了半辈子书,家就安在学校。阿蛮以前去过二中,校园很宽广,屋宇众多,大操场的东边聚集了一群小院落,学校里许多资格老的教师都住在这里。刘姓的男方家,也在这里。
不只男方家住这里,阿蛮的初中班主任家也在这里,确切来说,是班主任她爸爸的家。但是阿蛮知道班主任不在学校的时候,大数日子都住娘家,所以阿蛮来的时候还小心地避开了走,没想到临走时,却忘记了。
“唐蛮?”
头顶一个清爽的声音叫阿蛮的时候,阿蛮正经过一个花坛。花了一整天收集的信息在阿蛮心里揉成一团麻,阿蛮正企图把它们理顺。
“嗯?”阿蛮愣愣地回头仰望,一个熟悉的女子面容探出二楼护栏,笑妍如花。
“啊。”阿蛮惊叫一声,回过神来,“李老师啊,老师好。”
“咯咯,想什么呢,这样入神?”李老师笑问,又命令道,“快上来,看到我了你还想跑?”
阿蛮只好硬着头皮上去。
李老师递给阿蛮一杯水,叫阿蛮坐。阿蛮看看雅致的布艺沙发,迟疑着不肯坐下。
“哟,怕弄脏啊?那你站着好了。”李老师噗嗤笑出声来,又埋怨道,“毕了业就不见了踪影,就没想过来看看我?”
阿蛮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呵呵陪着笑,掩饰着尴尬坐下。
李老师笑盈盈看着,很享受阿蛮这份不知所措的痴憨。这时,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娃一步一摇地推个小车子从里屋小跑出来,李老师赶紧起身迎上去:
“慢点慢点,还没学会走,就跑起来了呀。来,来,乖小野,过来见见唐蛮同学。”
李老师将女儿抱到阿蛮面前,小丫头一点也不认生,眉花眼笑地看着阿蛮。
“小师妹都长这么大了啊。”阿蛮痴痴看着小女孩,想伸手抱抱又一副生怕把小宝贝弄坏了的表情,口中感叹,“会走路了啊?”
“还走不稳呢。”李老师眼波脉脉地望着阿蛮,柔声说,“她叫小野,十六个月大了。”
“呀!好快,十六个月了啊。”阿蛮手足无措,一副不知怎生才好的样子。
李老师却把小野递过来,说:“小野乖,来,叫······师兄。叫师兄抱。”
“师兄?”阿蛮还没反应过来,小野已经递进怀里,阿蛮傻傻接过。小野咦呀娇语,豆花儿一样的粉嫩小手,挥动着抓到阿蛮的眉毛,划过阿蛮的鼻子,掐住阿蛮的下嘴唇。
每一触每一划都撩人心弦,阿蛮陡然间被这鲜活的小生命感动,心神酣醉,为之忘情。
直到后背一紧,阿蛮才回过神来。李老师环抱小野,顺带着把他也抱进了怀里,双目微闭,好似醉了。
“老······老师?”阿蛮轻唤。
李老师倏地睁开眼,口中叮嘱:“仔细些,别摔着!”笑容灿然,面上飞红双手虚托着小野,回到自己座上。
阿蛮全副心神都在小野身上,专心逗弄小野。
“怎么忽然跑二中来了?”李老师拿起手边的毛线衣,一边织毛线,一边闲话。阿蛮遂把桃花的事与她说了。
“这丫头倒是有担当,可惜了。”虽然没教过桃花,李老师对她却有些印象。为桃花可惜之余又打趣阿蛮:“你还会给人看门楣,没看出来哦。”
阿蛮憨笑。李老师问:“那你说说,看得怎样?”
阿蛮从小野身上抽回几分心思,目视老师,分析说:“郭家铺那个要不得,家里有两个屠桌档口,有点钱,人也勤快,只是为人粗蛮霸道。他老子也是个霸道人,还打婆娘。女儿放定,不只看男子,还要看家里人的,这样的人家,桃花呆不得。”
李老师停下手中针织,调侃道:“你还蛮用心啊,那我们学校这个呢?是刘老师的儿子,对吧?”
“是姓刘。”阿蛮看着李老师,有点发怔,直觉得李老师穿的雪白印花短袖白得晃眼,明亮的金丝边框眼镜亮得炫目。
“刘小秋,跟我同年的,人不差,显瘦。”李老师接过话头,想了一想,又说,“好像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你怎么看?”
阿蛮轻拍怀里的小野,小丫头好像要睡了,安静极了。
“都让你给说了,除了有点瘦,看着太斯文不像个跑车的,其他真没什么不好。人品没得说,家里长辈也良善······”
李老师打断阿蛮:“哟,你逛一圈就知道他家长良善了?”
这事儿没法解释,阿蛮只得呵呵笑,蒙混过去。
李老师此时刚好将毛衣打完,收好最后一针,咬断线递过来。
“你试试。”见阿蛮不解地看着她,李老师红着脸解释,“给小野她爸爸打的,不知怎么就打小了。愣什么,快点儿。”
小野被接过去,阿蛮只好起身试穿,竟然刚好合式。
“成,没白费工夫,这毛衣归你了。”
阿蛮正要拒绝,肚子却抢先咕咕叫了两声。
李老师惊讶地看着阿蛮,意外地问:“你没吃午饭吗?这怎么要得!等着,我给你下碗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