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别动,呀,又花了!”棉花在屋里大声喊,“反,反,反······往回扭啊······刚才都清晰了!”
周末回家,晚饭后阿蛮都会陪棉花看会儿电视。
今夜大风,仅有的两个台都不清晰。棉花在屋里指挥,阿蛮在院里努力,折腾老半天,信号调好无数次了,天线杆子定不住,也是没得法。
“呀,你怎么进来了?”棉花不满地盯着阿蛮。
阿蛮有些不耐烦:“就这样看吧,这么大风你还想怎样?”
棉花不情愿,讨好地笑着:“乖儿,要不你出去扶住,让妈妈安生看完这一集?”
阿蛮没好气地给了棉花个白眼:“要不,牵个有线电视吧?”
“好呀。要不你书不读了,省下钱来给老娘买个大彩电?”棉花嬉笑着说。
阿蛮故做沉思,问道:“明年的学费还差好多吗?”
棉花心思转到电视剧上,随口说道:“过年前把猪卖了就差不多了,还有三个多月呢······”
黑白电视机满屏雪花,见这都阻挡不了棉花对电视剧的热爱,阿蛮差点主动要求去外面扶天线。
“看电视呢?”阿成冷不丁地嘿嘿笑着进屋来,拖了根条凳往电视机前一坐,好像是专程跑来看电视的。
“干啥呢?”阿蛮不解地问。
“能干啥,看电视嘛不是。”阿成说。
棉花笑了:“你也真能扯,放着家里的大彩电不看,跑我这里来看这个?”
阿成嘿嘿一笑:“婶,这你就不知道了,这电视它看的是心情,讲究的是气氛,气氛不好,心情欠佳,再好的电视剧都没有看头。”
听阿成一通大论,阿蛮没好气地问:“您老心情怎么不佳了?您家气氛怎么不好了?”
阿成神情一黯:“别提了,又吵架了。”
阿蛮心里一咯噔,小心问道:“又?怎么又吵架了?”
“鬼知道呢。我哥最近脾气渐长,红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成天神不守舍的······”阿成眼睛盯着电视,嘴里一通埋怨,没留意阿蛮神色有异。
“红红在屋里玩,灶上正烧着开水,红杏也不知道看着点,结果把红红烫了······手背上好大一个泡。”阿成心疼,咝地吸了口气。
“那你还跑出来?”棉花不满地反问。
阿成辩解道:“把红红哄睡着了我才出来的。”
阿蛮松了口气:“就这事?这有什么好吵的。”
“是没什么好吵的。可人家两口子愿意吵,我有什么法子?”眼不见为净,阿成所以跑出来了。
阿成家的事,阿蛮管不了也帮不上,只好能避就避。
于是不再多问,陪阿成一起看电视。
第二天一早,阿蛮在村头的菜地边看到阿军,阿军正在倒车。文才两口子在菜地里等着,身边大白菜和白萝卜堆得跟小山似的。阿军经常帮文才拉菜去集市,应该正准备装车去集市。
阿军开车向来小心,这回却不知为啥,心不在焉的,车头贴着沟沿了也不打正,结果右前胎压空,车头一歪栽向沟里,手扶方向盘反向一甩,阿军差点被甩出驾驶位。
好在沟浅,车速又慢,只是两个前胎陷在沟里,阿军也只惊了一跳。
阿蛮见了,赶紧跑上前帮忙。
阿军从驾驶位跳下来,定了定神,还没等阿蛮问,先笑着说:“没事没事,能倒出来。”
阿蛮加上文才两口子,车很快就被推了出来,停好熄火。
“阿蛮回来了啊。”知道阿蛮不待见他,文才只浅笑点了个头。
阿蛮含糊嗯了一声,却对文才婆娘荷妹礼貌地笑了笑,叫了声婶子。
荷妹表情僵硬地一笑,也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气氛让人心闷,阿蛮不自在地笑着,转头去找军哥。
当人没有办法改变,麻木是自我保护的方式。年青走向丧老,生动走向麻木,农村人变化总是又快又明显,荷妹婶子却比别的农村妇女更加明显。
镇不住自家男人,荷妹婶子选择麻木;改变不了棉花,阿蛮又何尝不是如此?
阿蛮忽生愧疚之心,好像对不起荷妹婶子的那个人就是他。
阿蛮心绪不宁,走到军哥身边。军哥蹲在一方路碑上,抽出支烟点上,见阿蛮过来,点了点头。
“昨晚偷人去了?精神这么差。”阿蛮说。
军哥勉强笑了笑,只是抽烟。
“要不我帮你开一天?”阿蛮试探着问,“不放心的话你可以坐我身边嘛。”
军哥抬起头瞧着阿蛮,笑了:“今天没找到活干?主意打到军哥头上来了?”
阿蛮略松一口气,装作不好意思。
“滚一边去,车给你开了我干什么去?”军哥毫不客气的拒绝了阿蛮的提议。
军哥在等文才两口子装车,阿蛮陪着站了一会,临走时问:“真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军哥反问。
阿蛮本意就是要避开军哥的家事,见他这么说,不再追问。细想一想,觉得军哥应该还不知道真相······最多是察觉不对劲,肯定还不明真相,不然反应肯定不止这样。
阿蛮不禁一阵头疼。
“别人家变,我怎么就成了最先痛苦的那一个了?”
心里自嘲,苦中作乐,如果自己苦过,阿成他们能一直乐下去,苦就苦了,阿蛮甘愿承受。
只是,事情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就像阿蛮对阿军的事情无能为力一样,路远对艳红也无计可施。
艳红跟着刀哥去省城后,路远每天都在赌场呆着,因为赌场有电话,有什么事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几天下来,风平浪静。
路远开始觉得自己很可笑,居然会相信那个叫阿蛮的学生仔。
就算生意出问题,有危险的也该是刀哥,为难一个女人有卵用,艳红怎么会能危险?就算真的有危险,阿蛮怎么可能知道,难不成他真能未卜先知?
路远坐在刀哥的老板椅上,抽着刀哥的雪茄烟,心里嘲笑着自己哈卵。
“远哥,乐啥呢?说出来大伙听听?”屋里一个小弟讨好地问道。
路远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闲,老蛇这么久都没点动静,闲得手痒痒!”
“知道远哥坐镇,哪个还有胆子过来闹事?”
这小弟拍马屁的水平实在上不得台面,屋里的混子们却都开心大笑。
有个不开眼的,插嘴说道:“听说老蛇找到个来钱的新门路,不眼红咱这场子了。还听说他们打算另开一家,跟我们抢生意。”
“有这事?”路远皱了皱眉头。
不开眼的往往还是一根筋,见远哥不信,那小弟反问一句:“你忘记啦?前天跟你讲过了啊。你还说等刀哥回来再说。”
路远才想起来,无所谓地一笑:“嗯,那就等刀哥回来再说。”
艳红的事也抛开,担心没卵用,等她回来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