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站在时间的荒漠上，无尽余白的肆染，莽莽惶惶着，暮野四合，阴阳两界的交接，黑白颠倒是非。
如果颓唐也算一种生活的话，那么糜废的深夜也是无惧的。干枯寂竭了的生命，燥痛牵扯着撕裂，灼烧的蒸腾，滴漏的滚烫。
你在哪？日夜兼程的追寻，洒落一地的幻影。深深印刻的血色烙痕，原来不过是将伤口嵌入。
没有挽留，我们都曾是那么决绝。我的流落是注定的，我想，因为我的手心所触皆为不及的虚妄。遥远着的，始终不过虚无缥缈。
“明，无法相触的不在是你的存在”——这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我在深夜街道上沉寂的发声。稀落着飘零着无定根。
无言的别过，错落的擦肩，可那天，我只有转身。恐惧着的，脚下瘫软着坚定，虚盖着的，我的掩饰，多一眼的观望都在加重着的，我的怯弱。
心中的空缺，记忆的再现，无法填补的事实，饥饿的胃。
饱胀的胃，空虚的满足，我长着一个饥饿的胃，所以胃里得时时增添饥饿的匮乏。
二
街道车辆的川流，我看到了他，那个在喧嚷人群中沉着歌唱的男孩，一把吉他，白色宽大T恤，洗得泛白的松垮牛仔裤。
我认得他的眼睛，瘦削的脸，清俊的气息。熟悉了的旧旧的尘灰味。
我向他走了过去，冥冥之中的某种牵引。周围车辆的鸣笛，短促着，参差不齐，轮胎擦破地面，长长的划败音，有人探出车窗，叫喊着，咒骂着，锐耳的尖刺声音，冲突一触即发的时刻。我置若罔闻着，像在梦里，恍惚着的幻影，捉摸不住的手心的空虚。
在一片诧异目光的注视下，我来到了他的面前。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抬起头，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地，他看向我眼里的空泛。
他果然知道，我笑了，在软风中沉得迷醉。飘纤着一缕缕流缓着的发梢，静静地流淌着的岁月。
怎么也忘怀不掉，那天，他向周围的人鞠着躬，将我带出了人群。他手掌的沉实，有力而温暖着的，轻轻拉过我的手腕。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身处何方，我就那么一路追随着他，亦步亦趋着，贴靠着他的步伐。手心的拥有，片刻不息的划逝，我只是贪恋着不舍离去。
傍晚的黄昏，斜斜的浅薄影子，一高一低着，纯明的路灯盏盏亮起。
拐角小巷的阴影里，他的背影微弓着，搁下了他的吉他，一切沉沉的，带着滞重的分量。他转身的瞬间，我渴求的目光，盛放绽开着的灼亮滚烫。
然而啊，默然的相对，他眼中晦涩着的沉郁，我不解的迷惘。
“告诉我，你的经历。”我的嗓音塞结着，从喉咙的深处发出，干沙着沉寂。
“你该回去了。”他没有任何的所动，轻飘的一句话，像是化在风中的不散。
我执着地等待着，依旧望着他，心中的驱动，在那一刻盲目得失去了底线。
“我不是他。”许久，他对我说道。
我伫立着，像是呆滞了一般，茫茫的目光散落在他背离的身影上，一路追随着，了无期限。
他唱的那首歌，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同样沉着着温柔的声音……我最终还是晦暗下双目，蹁跹入灯光迷蒙的团影里。
三
“玥儿有了喜欢的人啊。”我笑着调侃道。
“嘘。”她冲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双颊绯红成一片。
“是谁？”我放低声音，问道。
“翰。”
“翰？”
“嗯。”
“他知道吗？”
“知道。”她轻轻说道，满眼漾溢着喜悦的神奕。
“他怎么说？”
“他……”她抿了抿嘴，眼神略微沉了下去，有些犹疑的样子。
我静静地看着她，已经猜出了大半，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玥儿，不管怎样，我希望你开心。”
“不是的，他说可以。”她微缓着说道，声音沉弱。
“可以？”
“嗯，真奇怪，不是喜欢，也不是不喜欢。”
我望入她眼中的纯澈，心里感到微微的发疼，一阵一阵泛滥着，棉成一团的惆怅。
“没事，我在。”我轻轻拥着她，声音寥寥着说道。但我的手心却是凉湿了，虚虚地煽动着，不确定的微小弧度。
四
出乎意料的，我再次看见了他，在校门一侧的阴影里。那是一个灼热的中午，放学的时分。他跨在单车上，瘦削的脸庞，清俊的气息，一切依旧着。
我望向他的眼睛，沉着地洒向街道的目光，阳光中蒸腾着的溃散，虚浮着的一切，然而，却是源源无尽头的。
“等人吗？”我笑向他道，表情僵僵的，像是突然在水面上划过的一个小小皱褶，无法言喻的难平心事。
“嗯。”他静默着看着我，没有更多的言语。
“那我先走了。”我避开他的目光，涩缓着乱伦的言语，近乎狼狈的表达。逼迫着无从透息的空气，我不知道我在害怕着什么。
没有道别……本就不该的靠近，却也不需要更多的可能，随逝着的一切，是我错误的把握。
“曦。”
“嗯？”我转过头，是玥儿，她正向我跑过来。
“怎么走得这么快？”她微微喘息着，对我说道。
“一个人的时候喜欢走快点。”她眼中的纯澈晶莹，一丝一丝慰藉的力量。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身边，我总是莫名的安心。
“哦。”她微微点了点头。语气绵长着，可爱的小尾弧。
“看。”她像孩子一样笑了，口中欢呼着雀跃。
我看向她小小的掌心中摊开的一颗棉花糖，透明的包装外壳，里面的白粉两色，稚嫩着柔软。
“怎么给我你最爱吃的糖？”我的嘴角噙起一个轻轻的弧度。
“生活要开心哦。”她把它搁入我的手中。
满满充盈着的载重，手心实实在在的拥有。我再次笑了，拥起她的肩膀。
“谢谢。”我在她的耳边说道。
“好啦，好啦，我们回去吧。”她学着大人，抚了抚我的背脊。
“嗯，回去吧。”我松开了她的肩膀。下颚曾贴靠着相依的温度，我想，我会永远记着它。
“曦，你知道吗？有一个人，他真的很了解你。”在分别的岔路口，她对我说道。
“谁？”我看向她。
“他不让我告诉你。”她冲我歉疚地笑了笑。
“没事。”
“不过，曦，我也想要你开心。”
“我挺好的，你放心……”
“玥儿，再见。”在微微的沉默之后，我对她摆了摆手，虚飘的姿势，像是摇曳不定的风。
回程的路上，心中的疼痛，无所适从的拥集。
为什么我的存在会是种伤害呢？我怅然愁望着天空，却寻觅不到一个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