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记得，似乎是还记得的……这是她第三次和他通信了。距离上一次应该已有很久了吧，他静静地想着，不过时间之长久该用什么来衡量，却也没有一个妥帖的标度，大约总是因人而异。一切淡淡的，倒像是他忘了。
这次是她自己的QQ，她说，看着他的头像有点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看来像那样随机的聊天方式，她已习以为常，他独自想着，但他只是笑了笑，说他也是。
“你有点不一样，像一个人，但我已经忘了他是谁”，这是她的最后一句话。他没有接，后面只是一片余白。
二
“在？”
“在。”是她——他看着屏幕上弹出的聊天框。
“很奇怪，我还记得你。”
“很正常。”
“是很正常。”她发了一个笑脸。自然而随意的笑意。
他也发了一个笑脸。聊天结束。
他不知道，但他似乎已经有些了解她了，很微妙的感觉，他感到他们之间一丝微弱的联系。虽然，她不会与任何人有联系。
每天下晚自习后，她都会准时于十点半出现在教室门口，双手紧一紧书包肩带，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教室，那漫不经心的样子，淡漠和疏离着周围的一切，似乎一切于她都毫无相关了。一个没有好奇心的女孩，他再次发现了这一点。
“喜欢半夜的街道吗？”她问。
“你呢？”他知道她并不期待他的回答。
“喜欢。”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紧接着他，发出了这句简洁的回复。
他对着屏幕，不禁笑了，在下一秒发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回馈他的也同样是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然后，聊天结束。
他们之间话语不多，意思到了就好，因为彼此懂得，便已抵过万千言语。都是安静惯了的人，他们有充分的情调和耐心去维持这样一段关系。
在现实生活中，他并不缺乏朋友，然而，他的灵魂始终是孤寂的，没有了解，懂得更是难得，竭力配合的一切，终不是他所想要的。曾经，他以为，她带给他的缺口，是生活的漏缝，是渗入他简单生活里溃痛的疤痕，打破了他自以为平衡的安宁，以及他所安逸着的一切。后来，他才知道，她只是让他更加认识了自己，更加明确了自己所想要，而接受的过程是困顿的，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生活，现在却屡屡是怀疑的思考，但他乐于这一切。
三
“蓝。”
“？”
“是天空的蓝吗？”
“是死海呆滞的蓝。”她发了一个笑脸。依旧是自然而随意的笑意。
他也发了一个笑脸。聊天结束。
她的疑问没有回答的期望，她对她的生活不抱有任何希望。一个没有好奇心的女孩，她的心的一部分已经死了，麻木呆滞是日光下生活的常态。她并非漫不经心，她的生活本就空无一物。他想，他可以理解她了。
放下手机，已是凌晨，这么晚给她发消息，却是第一次，但他知道她一定会在，他们都没有讶异可言。
望向窗外，夏夜湛蓝的天幕，繁星一颗颗闪烁着，像一滴滴晶莹的泪水，欲流未流的样子。他再次想起了她——她眼中的寂落似乎是干涸的，风沙卷过，落尽一地纤尘。她的难过，应该是没有眼泪的，他想。
月亮，湛蓝之上的一轮弯月，清冷的光泽，较上次的橙黄已是恍过经年了吧？一恍之间一切都好像是涤尽了铅华。
她会喜欢这样的夜晚吗？凝结着滞蓝的夜晚，蓝得如此深沉的夜晚。他缓缓伸出手臂，冲着天幕遥遥地一抚，像是对她的触摸。虚虚的动作，是承载了多少不确信？他不禁从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从未有过如此的感觉。
